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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九,天色未明,冬日的寒气凝固在显阳殿的每一寸空气里。曹叡几乎一夜未眠,并非身体不适,而是心神全系于黄皓今日将执行的那个微小却可能带来巨大变数的“动作”上。他早早起身,裹着厚裘,坐在内殿窗边的阴影里,面前的《春秋》摊开着,目光却久久未曾移动。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每一刻都仿佛被拉长。殿外隐约传来宫人洒扫庭院的沙沙声,远处偶尔响起内侍省传唤的低语,一切与往日并无不同。但曹叡的耳力似乎变得异常敏锐,他能分辨出黄皓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何时离开了外间,何时又返回。他甚至能在脑海中勾勒出黄皓按照计划,在黎明前最昏暗的时刻,悄然将银豆子“遗落”在那段僻静廊道角落,又伺机在韩姓老吏经过时,完成那看似不经意接触的动作。
风险极小,却关乎全局。
若成功,那枚蕴含特殊符号的油纸包,就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可能悄无声息地沉没,也可能在某个未知的角落,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而这涟漪,或许就能被黑暗中等待的眼睛捕捉到。
若失败……曹叡不敢深想。韩吏若心生疑虑上报,或者粘附的油纸包提前脱落被发现,甚至整个过程被司马昭的暗哨察觉……那么,他和黄皓的处境将立刻变得极其危险。司马懿不会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追查之下,墙洞的秘密也可能暴露。
这是一场以身为饵、以整个局面为注的豪赌,而赌注,是他和曹魏最后的气运。
“陛下,药煎好了。”黄皓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
曹叡转过头,看到黄皓端着药碗,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有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疲惫和紧张。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弥漫,却不及心中万一。
“如何?”曹叡用极低的声音问,目光直视黄皓。
黄皓微微点头,嘴唇几乎不动:“银豆已落,位置自然。韩吏约莫卯时三刻经过,老奴……已办妥。”他说的“办妥”,自然是指粘附油纸包之事。
曹叡心中稍定,但悬着的心并未放下。这只是开始。韩吏何时出宫?途中会发生什么?油纸包何时脱落?又会被谁捡到?有无可能被司马懿的人先一步截获?无数未知如同阴云,笼罩心头。
他挥了挥手,示意黄皓退下。自己则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要穿透宫墙,看到洛阳城南城喧嚣的市井,看到“骆驼巷”那狭窄拥挤、尘土飞扬的街道。
等待,成了最煎熬的刑罚。
辰时,太医署的例行请脉被黄皓以“陛下尚在安睡”为由婉拒。巳时,有小宦官送来几份无关紧要的节庆贺表,曹叡看也未看,让黄皓收下。午时,简单的午膳后,曹叡依旧枯坐,书卷不曾翻动一页。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宫外那个姓韩的老吏身上。按照惯例,韩吏应在巳时前后出宫,前往南城药铺。此刻,他应该已经在宫外,或许正在某个药铺验看药材,或许正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而那张油纸包,或许已经悄然从他袍角脱落,飘落在某个角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内的光线由昏暗转为清冷,又渐渐暗淡下去。冬日天短,未时刚过,暮色便已开始侵染天际。
曹叡的心,也随着天光一点点沉下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可能是最坏的消息。
黄皓每隔一段时间便悄然观察皇帝的神色,心中亦是七上八下。他比皇帝更清楚执行细节的微妙与风险,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他只能不断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希望那枚“石子”能落入正确的水域。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曹叡和黄皓同时心头一紧,目光瞬间投向殿门方向。
来的是内侍省一名传话的小宦官,神色平常,在殿外躬身禀报:“陛下,大将军府遣人送来年节赏赐清单及部分贡品,请陛下过目。另,大将军言,陛下静养,不敢叨扰,清单可由黄公公代为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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