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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里只剩下窗格透过阳光,无数尘埃在光柱中悬浮着,永无休止地沉浮。
泗水畔。那片被烈日蒸烤、龟裂如巨大蛛网蔓延的河床上,无数赤着上身的人影仍在烈日下如蝼蚁般缓慢蠕动。他们或用残破的木锹刮着坚硬如铁的板结污泥,或合力拖拽着沉重的朽木石块。动作迟缓僵硬,除了沉重的喘息和木石刮擦的刺耳噪音,几乎死寂无声。空气被烤得扭曲变形,焦糊泥腥的气息被热气烘托得愈加浓重呛人,每吸一口都灼烧喉咙。
伯鲧沿着同样被晒得发烫、踩上去几乎烫脚的堤岸大步疾行。他已经许多天没有正经合过眼,眼球布满红血丝,如同浸在浑浊的血浆里,铁青的下颌绷出冷硬如岩石的棱角。手指深深插进额前被汗水浸透、又晒干发硬而纠结的乱发缝隙中,狠狠抓挠着头皮,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几乎要撕裂头颅的剧痛。那份由舜特使私下传递到他手中的《九羽河图》谶文抄件,此刻就在他怀里紧贴胸膛的位置,那薄薄的丝帛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神不宁,仿佛要钻进骨头里去。
身后紧跟着的两名随行书吏,一个捧着沉重的泥板,一个提着墨盒和笔。他们的眼神时刻紧随伯鲧的每一个细微动作,神情疲惫又带着麻木的紧张。每一处细微的土质变化,每一个新出现的裂缝或松动迹象,伯鲧都要求他们立刻刻录下来。那些泥板边缘,已堆积着一块块刻满了扭曲文字和图纹的记录。这些都是河床变化的铁证,是他必须死死抓住的用以对抗冥冥天罚和背后汹涌黑手的凭据!他必须让帝丘的那些人看见!看见这河在烈日的煎熬下如何崩坏!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硬弓,鹰隼般锐利的双眼死死盯住下方某处陡峭的、色泽略显深沉的滩岸。那里紧邻着主河道深槽,水流正无声而阴险地在那片岩土结合部打着旋涡。岸边因极度干燥而龟裂板结的泥层下,正有一道道细微的水线诡异地悄悄渗出,无声无息地浸润着干燥的泥土边缘,形成一片触目惊心的、不断扩大的深褐色湿迹。
“此处!”伯鲧的声音陡然拔高,短促、沙哑,带着一种被逼至绝境的猎物的惊悸,“取槌!取桩!”
他几乎是从旁边的监工手里野蛮地抢过一把沉重的石槌。那粗糙的木柄在他紧握的掌心勒出血痕也不自觉。他眼睛赤红地指向脚下那片看似最坚硬、实则已经被阴险暗流悄然掏空核心的崖岸根部:“立刻加固!三木并排,深埋入石隙!”声音在死寂的河滩上炸开,“这里是最要命的地方!”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给我盯死!再渗!再渗……”
河工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吼和伯鲧那形如厉鬼的狰狞神色震慑,惶恐而机械地搬运木料、绳索。伯鲧如同一座被点燃的火山,在这段看似最稳固的堤防上下暴躁冲撞。石槌在他手中狂躁地抡砸木桩顶部,每一记都带着要把大地凿穿的疯狂力度。然而,在那块岩土结合的深层缝隙里,每一次槌击都传来一种空洞而沉闷的回响,像敲在朽烂了千年的棺木上。槌头砸断飞起的木屑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簌簌飘落在那些渗水的泥痕上。
时间在烈日的灼烧中无声流逝。就在当天深沉的午夜,万籁俱寂。白日里那令人窒息的暑气被露水打湿的空气驱散了一些。黄河水面上蒸腾起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雾中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厚得令人作呕的泥腥气息。
大地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连绵不绝、低沉到仿佛来自地肺深渊的闷响!
轰隆……轰隆隆……
那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地面在脚下明显地震颤起来!
堤岸上沉睡或者半昏沉的值夜河工被骤然惊醒!有人惊慌失措地爬起,惶恐地四顾张望。脚下的土地筛糠般抖动,旁边堆砌的石块发出骨碌碌滚落的惊悚声响。值夜的灯火被地面的巨大震动掀翻,瞬间熄灭。黑暗中,只有水流骤然变异的、不祥的呜咽声越来越响!
白天伯鲧狂怒嘶吼着要“盯死”的那片陡峭崖岸根部,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掩护下,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撕裂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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