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跪倒!潮水般的头颅砸向地面的闷响汇聚成一片震撼的声浪,吞没了一切!这份凝聚了所有敬畏、恐惧、盲从乃至某种扭曲期望的宏大呼喊,以排山倒海之势彻底淹没了丹墀之上那道如风中残烛般的身影!这不再是礼敬,更像是天地法则冷酷的裁决,压得姒廑倔强弓起的脊椎,在一阵阵无声的、来自于骨骼深处的哀鸣中,一点点、无可挽回地被这名为“大势”的钢铁熔炉碾平、压弯!
那方温凉沉重的青玉符圭,如同命运冰冷的吻,被脸色青灰的老史令之手递到那双曾奋力拒绝的肩膀之前。姒廑的视线迷离而空洞,只聚焦在那只振翅玄鸟的猩红眼瞳。那双眼此刻再无温和灵动,唯有穿越千年而来的冰冷审视,冷漠地注视着一个祭品。他感到整个世界在疯狂旋转——玄鸟的图腾在振翅翱翔,巨大铜柱在倾斜崩塌,丹墀在扭曲塌陷,万千叩拜的身影化作模糊不清的色块……所有的声音混合成一片令人晕眩的嗡嗡背景音。
终于,那只曾经干净、此刻却染满尘土、血迹和绝望汗水的手,如同断翅的蝶,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它不再属于意志,只属于对肉体的最后一丝牵引。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着,每一次颤抖都牵引着灵魂深处的剧痛。那只手缓慢地、被动地向上移动,穿越了凝滞的空气,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艰难地触碰到,然后,死死攥住了那柄冰凉圆润、象征着他未来冰冷人生的圭柄!
指尖接触玉圭的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刺入骨髓,灵魂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碎裂鸣响。
“儿……儿臣……”
声音喑哑残破,如同破败铜锣的尾音,每一次艰难的吐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强行撕扯出带着血腥气息的残渣。
“叩……谢……天……恩浩荡!!!”
最后一个字,耗尽了他生命中最后一丝试图维持尊严的气力。当“荡”字的尾音消失在粘稠的空气中,紧握玉圭的手猛地向下一沉!头颅顺势再度重重磕在冰冷的青铜地上!这一次,他没有再抬起。整个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脊骨,瘫软在冰冷的地面,只有微微起伏的背部昭示着生命微弱的残喘。一缕殷红的细线,从他紧贴地面的额角与地砖的缝隙中缓缓蜿蜒出来,如同地底不甘的哀伤渗出地表。
西河新都矗立在颍水北岸的旷野上。相较于历经沧桑、浸透了数百年历史与血泪、仿佛每一块城砖都在低吟的老丘旧都,这座依照雄心蓝图仓促建起的年轻都城,显得空旷而缺乏根基。崭新的宫阙台阁在广袤土地上铺展开来,棱角分明,朱漆未干,却始终无法完全压盖住泥土的腥气和初冬凛冽北风的尖啸。寒风如同无形的刀刃,刮过刚刚竣工却缺乏岁月沉淀的“聆风台”,带起一片鬼哭般的呜咽。
初冬的寒气已刺骨。姒廑——如今已登基四载——裹在厚厚的玄狐裘氅中,肩头压着无形的重担,独自伫立在高台边缘未设围栏的豁口处。寒意毫不容情地穿透厚重的裘衣,灌入他的躯体,更将一股难以化解的沉郁深深锲入他的眉宇之间。他俯瞰着脚下:辽阔的都城宛若巨兽的骨架延展在大地上,新迁来的庶民和尚未遣散的役夫如同细小的蝼蚁,在冰冷的冻土和堆砌的青石之间缓慢蠕动。寒风不时将断断续续的号子声卷上高台,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带着冰碴子味的泥土腥气。
他身后数百里之外,是被群山环抱的老丘故地。那里有母妃曾亲手植下海棠的春熙小院;有先王不降偶尔兴致盎然、带着他与孔甲在林苑中骑马嬉戏的暖日金晖;有踩踏得光滑温润的旧宫青石御道;那熟悉的气味、声响、光影……甚至玄鸟殿内沉水香中挥之不去的药味与铁锈气,都已化为记忆深处的墨痕,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湖最底层。老丘,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底色。而西河,即使过去了整整四个寒暑,那崭新的冰冷,依旧无法暖热分毫。
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是精工鞣制的鹿裘软履踏过尚且粗糙的石阶发出的沙沙轻响。
“陛下,露台风硬,寒透筋骨,当心龙体受侵。”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带着许地方言特有的舒缓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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