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勉强聚拢起一丝迟钝而茫然的疑惑——对这幅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全新图画的困惑接收。一丝浑浊的、难以定义的情绪飞快掠过他粗砺的脸庞,那是欣赏?是玩味?还是单纯的、被一件新物件稍稍取悦的满足?都像,又都不完全是。那更像是一种被粗糙唤醒的、近乎纯感官式的玩赏欲。
他没有言语。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意义不明的低沉咕噜声。随即,他那庞大得需要侧身通过廊门的身躯,带着裹挟劲风般的浓郁酒气和不耐烦的燥热,毫不停留地、近乎粗暴地越过妺喜,径直撞向旁边那间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暖阁!门框都仿佛不堪重负地呻吟了一声。侍从们慌忙弓腰趋步跟上,留下门廊下那个浅蓝色的身影在骤然被寒风填补的黑暗中,僵硬如石。
被彻底忽略的、如同废弃玩偶般的羞耻感,混合着那模糊喉音中难以辨别的轻慢意味,如同无数根冰针刺入妺喜因长时间僵立等待而早已麻木酸软的骨骼深处。
又过了些日子。
雪彻底消融,寒冬更深地攫住了斟鄩。暖阁里,巨大的青铜兽首火盆烧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昏昏欲睡的燥热和酒水的醇烈气味。夏桀半倚在一张铺着整张斑斓白狼皮的低矮卧榻上,身体陷在厚实的皮毛里。他自斟自饮,巨大的玉爵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像个玲珑酒杯。刚听完一个关于东方小方国叛乱被血腥镇压、索要贡物翻倍的禀报。乏味。无趣。像咀嚼一块被反刍过无数次的干草。百无聊赖感缠绕着他,一股无名戾火在酒意催发下躁动翻腾,急于寻找出口。那些平日里能逗乐他的侏儒伎人、壮硕武士的角力,此刻都显得索然无味。
门帘被极其小心地撩开了一条窄缝,几乎没有声响。
那抹湖蓝色,再次静静地出现在门边,如同水墨画里一晕化开的淡色。依旧穿着那身绢衣,只是已经洗过几次,原本鲜活的湖蓝有些黯然地褪了色。
妺喜一步步走向榻前,脚步轻得落在厚毡上也几乎无声。她停在了一个不远不近、足以让王看清她、又不至于惊扰到他的距离——这是她在那些沉默侍女的肢体语言中学到的,她们如避雷般敬畏地避开王的警戒圈。火光映照着她低垂的侧脸轮廓,脆弱得像薄胎瓷。
夏桀半眯着那双眼窝深陷的眼睛,眼缝里透出一丝慵懒而混沌的光。他没有阻止她的靠近,甚至用带着酒意的朦胧目光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如同一头暂时满足于吃饱喝足、暂时蛰伏爪牙的猛兽,带着一丝被无聊和酒意共同催生出的、近乎施舍的兴致,想看看这只胆怯的笼中鸟,今日又能上演怎样一出啼笑皆非的小曲。
妺喜停住了。她低垂的眼眸盯着夏桀随意搁在矮榻边缘那条强健、肌肉虬结的右臂。手臂裸露在单薄的短袍外,皮肤在火光下泛着古铜色的油亮光泽,几道新结痂的刀疤如同丑陋的蜈蚣趴在上面,隐隐透出曾经的血腥气。
活下去。
赵梁的诅咒再次在脑中炸响,尖锐刺耳。血液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求生的本能如同岩浆般剧烈翻涌,碾压过冰封的恐惧湖面。敢要!哪怕是奢望!甚至是……自毁!
她抬起了手。
那是一只极其瘦小的手,指节因为幼年劳作和这近一年的冰冷粗食而泛着一种病态的青白色,手背上还有几道皴裂的细小血口。
那青白的、带着沁人凉意的指尖,如同初生的藤蔓试探着触碰巨大的岩石边缘,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夏桀搁在榻沿的、坚硬如铁的小臂上!
指尖触碰皮肤的瞬间!
夏桀庞大如山的身躯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带着荆棘的闪电狠狠抽中!骤然绷紧!皮肤下的肌肉硬如坚铁!那双原本半眯着、迷离慵懒的眼睛霍然睁开!瞳孔在刹那间收缩如针!眼底残存的醉意瞬间被冻结、蒸发殆尽!一股源于无数次战场生死搏杀磨砺出的、对所有未授权接触的原始警惕和凌厉杀意,如同沉睡的毒龙骤然苏醒!
“嗯?!”一声如同裂帛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出!
他猛地转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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