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力量如同神助,硬生生将自己从死神的泥口中拔离!泥水“噗嗤”一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年轻人狼狈地摔倒在稍硬的渠边,猛烈地咳嗽干呕,冰冷的淤泥沾满全身,脸上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羞惭。
公刘这才收回目光,落到惊魂未定的年轻人身上。他没有斥责,而是俯身看着渠中浑浊缓慢流动的水,那水带走翻出的黑泥,留下被挖掘的痕迹。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仿佛盖过了水流声:“站稳脚下。这淤泥底下,不是阎王爷的舌头,是明年的米粮,埋着咱们周族几百口的命!”他直起身,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所有面露惧色和疲惫的族人。“一步踩实了,才有下一步路走!这沼泽吞了我爹一块铜戈,现在也要吞我们的血肉吗?我不信!它吞不下!只能吐出粟米!”
接下来的日子,晨雾弥漫时是他们挥动木耜的战鼓,日暮黄昏是他们拖着僵硬身躯回返窝棚的信号弹。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淤泥被一畚箕一畚箕翻起、抛到高处,在初春日头下缓慢晾晒、干裂、风化。族人用石碾一遍遍压过泥块,将它们碾成细碎的粉末。手臂因重复的劳作酸痛肿胀,虎口裂开,又被粗糙的麻布缠紧。但没人停下,因为公刘始终在第一线,他的背脊如同撑天的脊梁。
渐渐地,奇迹在血汗的浸泡中诞生。灰黑泥泞的沼泽腹地,纵横的田埂如同大地凸起的嶙峋筋骨,倔强地挺立出来!它们向远方延伸、连接、拓展,形成一块块规则的、能留住水土、抵抗淹没的宝贵土地。
然后,是被精心呵护的粟种——从故土用生命守护带来的一点金黄的小米粒——被温柔地撒入这些饱含血汗的泥床。在微暖的春风和渐渐炙热的阳光下,嫩绿的禾苗顶破黝黑的泥土,探出纤细而翠绿的头颅。它们脆弱地挺立在初春还有些凉意的风里,纤细的茎秆微微摇曳,叶尖挂着清亮的露珠。这薄薄的、嫩得几乎透明的绿意,带着一种无声却磅礴的生命力,一点点、一片片地蔓延开,像一块巨大的、崭新的绒毯,温柔而坚定地覆盖了原本如同巨大脓疮般令人绝望的贫瘠与腐朽。
一位年纪最长的老农,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埋下指甲,他颤巍巍地蹲在自家的那一小方新田埂边。粗糙如老树虬根的手指,伸向一株新苗,轻轻、再轻轻地抚摸着那柔嫩的叶片,仿佛在触碰一个刚出生的婴孩。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他干涩的眼窝,顺着他深刻的皱纹无声地滑落,“吧嗒”“吧嗒”,滴落在新垦的、还散发着泥腥味的地垄上,洇开几个小小的深色斑点。他的喉头剧烈地滚动着,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只从胸腔深处迸发出一声浓重而颤抖的喘息。
“谷子……活了!”终于,一个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挤了出来,每个字都像是被血泪泡透的石子。这声音虽然粗粝破碎,却仿佛惊雷一般在寂静的田野上炸开!它不再仅仅是声音,而是一句沉甸甸的、饱含血泪的丰饶承诺!是生命对死亡沼泽的战歌!这声音很快被山呼海啸的、饱含泪水和狂喜的呼喊淹没!“活了!活了!”“有粮了!”喊声响彻这片新生的土地。
夏日的豳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进了巨大的熔炉。阳光不再是馈赠,而是一把把炙热的金箭,毫不留情地钉在刚刚洗去泥泞的新开垦田野上。空气被蒸腾得剧烈扭曲,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在炙烤下弥漫——那是无数禾苗茎叶的汁液被暴晒蒸腾出的、混合着泥土腥甜的、一种几乎凝固的青绿色生命味道。但这味道,此刻是甘甜的预兆!
广袤的田野上,麦浪翻滚,如同凝固的、沉重流淌的黄金。成熟的粟谷穗子饱满得低垂着头,那金黄色的光芒汇聚成一片壮阔的河流,在灼热的气浪中汹涌澎湃,荡漾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属于收获的波涛。
在部落聚集地旁,毗邻着宽阔的打谷场,新的仓廪正如巨人般拔地而起。厚重的土基已经用掺着草秸的黄泥反复夯打,坚实稳固,如同环抱的臂膀。新伐不久的松木、杉木架起粗壮的梁柱,散发出浓郁的松脂香气,在毒日头的曝晒下,木头纤维偶尔发出细小而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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