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地、极其疲惫地抬起了头,并未转身。
“散宜生,” 他开口,声音异常低哑,带着一种被无形之火灼烧后的粗砺质感,缓缓在死寂的空气里晕开。“西岐洛水之西……那里有多少田亩?”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散宜生浑身一震。他瞬间明白了主公所想,心中顿时被冰冷的恐惧攫住,双膝一软,“咚”的一声也重重跪在了冰冷的石台上,带着哭声喊道:“主公!洛西沃土千里,周人根基所在!祖庙、太庙……皆在其侧啊!不能啊主公!” 字字泣血,痛彻心扉。
姬昌的身体似乎在那声凄切的呼喊中绷紧了一瞬。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腰身,却没有回头去看心腹重臣此刻悲怆的模样。目光抬起,重新投向眼前那两根狰狞如怪兽獠牙的青铜巨柱。在浓重的、混合着焦糊与余烬气味的夜色中,那柱子表面凝结的厚重油膏模糊地反射出天穹中几点零碎寒星的光芒。
一种荒诞到极点的对比刺入脑海——这残害生灵的铁与火之器,竟也倒映着星辰。
他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那带着地狱味道的空气,仿佛要将它们一起吸入肺腑,刻入骨血。又沉寂了片刻,那个低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每个字都像淬过冰水:
“去……把洛西的地形图绘来。”
散宜生跪在冰冷刺骨的石台上,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膝下直钻上来,瞬间冻住了他四肢百骸。他猛地抬头,看着姬昌那在夜色和寒风中如同一块磐石般坚定的背影,喉咙里哽塞着千言万语的劝阻和悲愤。可那张被霜雪刻蚀的侧脸线条冷硬,没有丝毫回寰的余地。
“……遵命……” 这两个字从喉间挤出来,干涩得如同被砂石磨过。散宜生的头颅重重磕在冰冷如铁的石面上,再抬起时,前额留下了一片血污的灰印。
姬昌恍若未闻。
散宜生踉跄着爬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退入了更深的黑暗里,身影被浓夜吞噬。姬昌仍旧独自跪在石台边缘。他缓缓抽出一直紧贴腰间那枚温润古旧的玉圭,手指抚过上面那些在无尽岁月里被先祖们反复摩挲过、如今已光滑无比的刻痕。最后,他的指尖停留在刻痕最深处——那个微微凹陷、象征“厚生”二字合一的纹理上。
然后,他握住了玉圭的另一端。那端未经摩挲,棱角依旧尖锐冰冷,在夜色中泛着青白色的微芒。
没有半分犹疑,姬昌抬起手,用那枚象征着西岐礼法人道传承的玉圭锐角,猛地刺向自己裸露的、仍旧能感受到白日里每一份灼心之痛的左胸!
“嗤……”
沉闷的破裂声在寂静得几乎凝结的夜里响起。锐器破开皮肉的声音无比微弱,却带来一股汹涌尖锐的剧痛!鲜血霎时涌出,滚烫粘稠的液体迅速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随即又被冷冽的空气冻结,带来更深重的寒意与灼痛的交织感。
姬昌的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而猛地弹动了一下,绷紧如满弓。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齿咯咯作响,额头上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然而那双眼睛,却在剧痛的冲击下变得更加幽深,仿佛两个望不见底的黑洞。
他艰难地挪动握着玉圭的手,不是拔出,而是死死抵住,将那锐角更深地压入自己的血肉!另一只手狠狠捂住涌血的创口。灼烫的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淌在他身下白天不知浸透了多少人油脂鲜血的石面。温热的血液晕开,融化了上面一层薄薄的雪粉。
他以自己的血为墨,以洛川之地的万千生灵为念,在这象征着人间炼狱入口的地方,开始烙印下改变一切的决心。每一次笔划的延伸,都是刻骨锥心之痛,却也被另一种更宏大的力量死死压住,只化作喉间低沉的、几不可闻的闷哼。
风雪卷过,试图冻结那伤处的热血,然而血液依旧执着地淌出。他就在这刺骨的痛楚与彻骨的冰寒中,以身为石,以血为凿。
当第一缕微弱的灰白光线胆怯地刺破天际厚重的云层时,散宜生抱着一个用厚厚粗布层层包裹的细长卷轴,踏着冻得坚硬的雪路,深一脚
温馨提示:亲爱的读者,为了避免丢失和转马,请勿依赖搜索访问,建议你收藏【80小说网】 m.80xs.cc。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可能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