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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夏英雄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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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扼秦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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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地的深秋,是枯槁与焚毁的协奏曲。连绵的细雨并未如期而至,持续的旱情榨干了土地的最后一分湿润,万物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呈现一种绝望的黄褐色。枯萎的蒿草在干裂的风中瑟缩,灰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如疲惫的蝴蝶落定,很快又被卷走,露出裸露的、龟裂的黑色土壤。四野望去,唯有远处低矮的丘陵上几棵虬枝盘曲的老槐树,勉强撑着几片灰败的叶子,点缀着这片近乎死寂的旷野。

薛国公室宗庙,厚重而沉郁。巨大的条石垒砌的墙壁在斜阳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瓦当上的兽面纹路仿佛也蒙上了灰尘,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仿佛整个建筑的关节都在呻吟。

田文缓步走出门庭。他身形挺拔,穿着一身素黑的深衣,麻质的布料显得粗糙而沉重。他的脚步异常缓慢,如同足下生根,又像是背负着千钧重担,每一步落下都踏碎了庭院石板缝隙中的些许黄尘。脸上尤带泪痕,却已无更多泪水可流,唯有空洞的双眼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倦和迷茫。

几个时辰前,父亲田婴的棺椁终于入土为安。葬礼的喧嚣已然散去,飞扬的尘埃尚未在墓坑上方完全坠定,混杂着焚香的灰烬和纸钱燃烧后的余烬,带着焦糊的气息,扑打在田文脸上、肩上,留下细微的痕迹。

这尘埃,便如同一场无声的加冕。它们落下,宣告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同时落下的,是一个更加沉重的担子——薛公的爵位,以及那片父亲苦心经营了数十年、此刻正饱受旱魃蹂躏的广阔封地薛邑,连同其上官吏、甲兵、田庄、作坊、万千子民,一并沉重地、不容置疑地压入了他的怀中。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仅仅是权力,是父亲未竟的忧虑——对衰微周礼的叹息,对齐国朝堂暗涌的警惕,以及那西边函谷关外日渐膨胀、其凶名已传入中原腹地的黑色巨兽——秦国。这一切,如今都要由他来承担了。

一阵更猛烈、更干燥的风掠过庭院,卷起漫天黄灰,将田文的身影吞没片刻。他停下脚步,微微眯眼,目光穿透烟尘,望向遥远的西方天际。那里,夕阳正沉入一片混沌的地平线之下,仅余一抹残红如血,浸染着苍茫的天幕。一股更为尖锐的寒意刺入他的心扉。

齐国都城临淄,王城大殿深处。

与薛地的凋敝截然不同,这里是权力的心脏,秩序井然,奢华宏伟。巨大的殿柱直抵穹顶,绘着精美的云气纹饰和象征王权的蟠螭。丹墀之上,蟠龙金漆的御座巍然矗立。此刻端坐其上的,是齐宣王田辟疆。

他刚过不惑之年,目光锐利如鹰隼,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疲态,只有一种如同出鞘利剑般的勃勃锐气。国丧期间特有的沉寂并未压住他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反而更像是在积蓄力量的猛虎。

翌日清晨,田文依礼入朝觐见新君。繁琐的入宫礼仪后,宦官将他引入了一个极其隐秘的斗室。室内光线晦暗,唯一的窗口被深色的厚锦帘遮挡,只透进几缕微光,浮尘在光束中无声沉浮。空气里弥漫着墨香、陈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金属气息。

墙壁上,巨大的七国舆图占据了整面墙体。精工绘制的疆域山川纵横交错,黄河蜿蜒如带,太行与秦岭如卧龙蛰伏,星罗棋布的城邑标记点缀其间。不同的国别以不同色泽区分,秦国——那一片刺目的玄黑色,从雍州大地蔓延,如浓重墨汁自西方扩散,已然侵染三晋,其阴影仿佛要吞噬位于地图最东端的齐国疆土。

脚步声响起,田辟疆悄然出现,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他没有坐上室中唯一的矮榻,而是径直走到那幅巨大的地图前,背对着田文。他的身形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高大,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孟尝君,一路辛苦。”田辟疆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低沉、雄浑,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重物撞击铜钟后的余震,在四壁间来回震荡,嗡嗡作响。

田文深深躬身,额头几乎要碰到冰冷的、打磨得极为光滑的黑色地砖,广袖垂落,铺散在地面上。他指尖似乎还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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