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柳絮，漫过紫宸殿的琉璃瓦，卷进殿内时，恰好拂过林微垂在身侧的指尖。她指尖微凉，目光却凝在御座前那道明黄的圣旨上，眸底波澜不惊，唯有藏在袖中的手，悄然攥紧了一方刻着水纹的玉佩。
今日的朝会，比往日多了几分剑拔弩张的戾气。
自上月她以钦差身份巡查江南，带回那本记录着漕运官员贪墨巨款的账册后，朝堂上的风向便一日三变。那些盘踞在漕运之上的世家大族，像是被触了逆鳞的毒蛇，连日来明里暗里的发难，几乎要将紫宸殿的地砖掀翻。
而此刻，内侍省总管李德全尖细的嗓音，还在殿内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钦差林微，巡查江南期间，滥用职权，苛待漕运官吏，致使江南漕运停滞三日，民生困顿……着即免去林微女官之职，收回尚方宝剑，闭门思过三月，无诏不得入宫……钦此。”
话音落下的瞬间，殿内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的寂静里，不知是谁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凝滞的空气。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陛下圣明！林微身为女子，本就不该插手朝堂政务，此番漕运之乱，正是她逾矩之过！”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周显，他是江南周家的旁支，此次被查的漕运总督周明，正是他的亲侄子。此刻他满脸正气，仿佛真的是在为朝廷纲纪发声，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周大人所言极是！”吏部侍郎王琦紧随其后，捋着山羊胡，眯着眼看向站在文官队列之首的林微，“女子无才便是德，林微虽有些小聪明，却恃才傲物，目无尊卑。此番罢黜，实乃民心所向！”
附和声越来越响，那些平日里被林微的新政逼得喘不过气的守旧派官员，此刻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将林微拖出紫宸殿，以儆效尤。
林微站在那里，一身月白色的官袍衬得她身姿挺拔，乌发用一根白玉簪束起，眉眼清冷。她没有去看那些跳梁小丑般的官员，也没有去看御座上那个脸色阴晴不定的皇帝，只是目光淡淡扫过那道圣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滥用职权？苛待官吏？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巡查江南时，那些漕运官员哪一个不是作威作福，克扣漕粮，中饱私囊？她不过是按律查办，将周明等一干人等打入天牢，便被冠上了“苛待”的罪名。至于漕运停滞三日，更是无稽之谈——分明是周家勾结了漕帮，故意停运，想要栽赃嫁祸，没想到竟成了他们攻击她的利器。
而御座上的那位皇帝，终究还是忌惮她的势力，忌惮她手中那支由流民和退役兵士组成的“靖安营”，忌惮她提出的“摊丁入亩”新政，触动了太多世家的利益。
所谓的圣旨，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妥协罢了。
“林大人，还不接旨谢恩？”李德全尖着嗓子催促，眼神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他收了周家不少好处，早就盼着林微倒台的这一天。
林微缓缓抬眼，目光落在李德全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李德全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后面的话竟噎在了喉咙里。
“李总管，”林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紫宸殿，压过了那些嘈杂的附和声，“这道圣旨，怕是假的吧？”
一语出，满殿皆惊！
周显猛地瞪大了眼睛，指着林微，气得浑身发抖：“林微！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质疑圣旨的真伪？你这是欺君罔上！”
“欺君罔上？”林微轻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御座上的皇帝，“陛下，臣有一事不明。”
皇帝宇文宏脸色沉得像锅底，他看着林微，语气带着几分疲惫：“林爱卿有话直说。”
“臣巡查江南期间，曾将漕运贪墨的账册，以及周明等人的供词，一式三份，分别呈给了陛下、枢密院和御史台。”林微的声音清晰而笃定，“账册上不仅记录了周明等人贪墨的银两数目，还标注了这些银两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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