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把东西一样样摆好,衣物鞋袜放一个小木箱,其余给的东西放一个木箱,等到放好,他本是想要点数东西,不曾想,一低头,一滴一滴的水,一下子就落到了箱子里。
他忙把箱子盖上,擦了擦眼睛,叫那水不要再溪流,复又回身去了角落,从木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袱来。
包袱很破旧,上头还打着补丁,打开来,里面不过两身衣服,一双布鞋。
梁严脱了身上的衣服,换上了旧包袱里最大的一套——这是他当年被项叔叔接回家的时候随身带的包袱,里头东西自然姓梁,不姓项。
几年过去,他长高了不少,从前勉强算得上合身的衣服,此刻一上身,已经又短又小,小腿、半截胳膊都露了出来。
但不是不能穿。
穿好了衣服,正换鞋,梁严就听得有人敲门而入。
他猛地抬头,看到那进来的人,又见其人身后空荡荡的,脸上不自觉露出失望神色,复才站起身来,叫道:“升叔。”
来人是那项管事。
见得梁严表情,又看他此时动作,再看那一身短小打扮,一旁一个打开,一个关上的箱子——打开那个,里头样样东西都平铺摊开,摆得整整齐齐,像是在方便叫人点认,而不是要带走,项管事哪里还会不知道他的打算。
“梁严。”
项管事没有像先前一样叫什么严少爷,而是喊了名字,几步走上前来,却是叹一口气,道:“哪里用得着这样——老爷给什么,你就接什么,是你应得的。”
梁严摇头道:“我不姓项,就不占这个便宜了。”
又道:“升叔,项叔叔先前交代,要我跟项林两个互相照应,眼下他不想见我,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我……”
他“我”了好一会,竟是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我什么呢?
此时此刻,梁严太希望自己是戏文里潇洒的侠客,一掷千金的富豪,或是武艺高强的将军。
可天下这样大,他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甚至离了项家,连口吃的都不知道怎么得。
怎么会这么没用!
项管事没有拦着他,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份信,道:“你且收着——城西有一队行商,那头领是老爷旧识,过两日这里忙完了,我带你上门,你跟那商队进京,去投朱梁富朱员外。”
“今年老爷在他那里下了一笔订钱,说要买腊鸭、腊猪,我信里说明白了,就把那钱转成你平日里开销,再托他帮着找个靠谱的武馆——你好生练武,那朱员外虽是个屠户出身,我旁观这许多年,是个讲义道的,人也仁厚,你在他那里,不会吃亏。”
梁严忙摇头,道:“我原就不想占这个便宜,项叔叔给员外的订钱,眼下自然就是项林的钱,要是叫他知道了我在后头用他的……”
项管事听得梁严如是说,摇了摇头,叹一口气,道:“你个犟种!”
又道:“老爷在时候,我不好说,眼下既然走了,你又傻成这个样子——当日你爹拿命救了老爷出来,他做什么不一回来就给你家里头贴补,而是要硬等了好几年,等到你家中没人了,才使人去找,最后把你接进府里头,你可知其中缘故?”
梁严摇头。
管事的再道:“你爹本来不用死的,是老爷说自己货单同钱票都掉在了半路,硬要回去捡,才遇得杀回马枪的劫匪——货单、钱票,其实都在他身上收得好好的,他要回去捡的,是同商队一个商户的,因见被劫匪砍杀时候掉在地上,心中一直惦记……”
“他做了梦,梦到你爹上门来讨公道,先还不当回事,直到隔天去丰县做生意事,旁人都好好的,独老爷一个,平地摔了一跤,跌断了胳膊,再到中午吃饭时候,竟是被米饭里的石头碎给磕断了半颗牙——回来就急着去寻了灵台寺的大师父,这才按着对方教的,跑去接你。”
大热大闷的天,梁严听着听着,只觉得全身发凉,等听到最后一句,仿佛被人从头顶凿开了一个大洞,往里头灌倒掺着碎冰的冰寒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