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长安,朔风凛冽,滴水成冰。然而,比这冬日严寒更让朝堂百官心头发紧的,是弥漫在太极殿内外那股无形的、关于宋国公萧瑀即将“刑满”复出的躁动与揣测。腊月十五,大朝。当身着紫袍、面容清减但目光依旧锐利的萧瑀,手持玉笏,步履沉稳地重新站回文官班首之时,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数息。皇帝李治端坐御座,神色平静地接受了萧瑀的“谢罪”与“叩谢天恩”,温言抚慰数句,便令其归班。一切合乎礼制,波澜不惊。然而,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曾被强行压抑的势力,正随着这位老臣的回归,重新开始盘踞、伸展,其阴影再次笼罩朝堂。
萧瑀复出后的首次奏对,并未直接指向任何具体人事,而是出人意料地以“岁末天寒,悯念黎庶”为由,奏请朝廷加拨钱粮,于长安、洛阳等大邑增设施粥棚、庇寒所,并请求皇帝下诏减免关中部分遭雪灾州县来年春税。言辞恳切,举措务实,俨然一副痛改前非、忧国忧民的老臣风范,赢得了不少中立官员的颔首。然而,熟悉萧瑀风格的人却嗅到了其中的机锋——这是在重新树立威望,收揽人心,并为后续动作铺垫。
果然,数日后的一次御前小议,议题涉及明年开春的官员铨选与科举诸事时,萧瑀再次出列,这次他的目标明确了许多。
“……陛下,今岁秋闱已毕,明春省试、殿试在即。为国家抡才大典,关乎国运,不可不慎重。老臣近日翻阅今岁诸州贡举名录,又闻市井有言,深感近年科场风气,似有偏颇之虞,长此以往,恐非社稷之福。” 萧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回荡在安静的偏殿内。
“哦?萧卿有何见教?” 李治目光微凝。科举取士,乃国朝根本,亦是皇权抗衡门阀、选拔寒俊的重要工具,历来敏感。
“陛下明鉴。” 萧瑀拱手道,“其一,重辞章而轻经义。今之进士科,诗赋为要,乃至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士子竞相钻研雕虫之技,堆砌辞藻,于圣贤微言大义、经世治国之实学,反不甚究心。长此以往,所选之士,或有文采风流,然临民决事,恐乏干才。此一偏也。”
“其二,尚机巧而略德行。” 萧瑀继续道,目光似无意间扫过侍立一旁的李瑾(因其兼将作监少监丞,今日亦在列以备咨询匠作之事),“近来有闻,某些新进之士,或以奇技杂学邀名,或与商贾之流过从甚密,虽得幸进,然其行止颇滋物议。科举取士,首重德行,次及才学。若开此侥幸之门,恐使士子不务正业,专营左道,有伤风化,亦损抡才之公。此二偏也。”
“其三,” 萧瑀语速放缓,却更显沉重,“寒门进身愈艰,请托奔竞之风未息。虽陛下屡下明诏,严禁行卷、通榜,然积弊已久。膏粱子弟,依仗门荫祖泽,交游广阔,其卷易达天听;寒素之士,纵有实学,若无奥援,名卷或沉下僚。此于朝廷广揽英才、以示至公之旨,恐有未合。”
萧瑀这番话,可谓老辣至极。他并未直接攻击李瑾或“周氏工坊”,而是从“科举风气”这个大义名分入手,指出的问题也并非完全虚妄——唐代科举,尤其进士科,确存在重诗赋、请托盛行等弊端。然而,他将“奇技杂学”、“与商贾过从”暗指为“左道”、“侥幸”,又将“寒门进身难”的矛头隐隐指向了现有既得利益集团(包括他自己所属的阶层),实则是一石数鸟:既敲打了李瑾这类凭借“非正统”方式崛起的新贵,又展现了自身“心系寒门”、“关注实学”的“公正”形象,还为可能的政策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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