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兰面前摊开的,已不再是简单的粮秣调拨清单,而是厚厚一叠由不同渠道汇总而来的异常报告。是仪垂手立在一旁,静待吩咐。
“西仓火油残渣,经多名老匠人辨识,确与军中所用不同,燃烧更烈,烟带异香,疑似掺入了辽东一带才产的‘石脂水’提炼物。”糜兰念出第一条,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江陵城内,过去半个月,共有三支自称来自幽州、实则在辽东有背景的商队停留,皆与通济行有药材、皮毛交易,账目清晰,现已离境。”
“旧市坊擒获的十九名江东细作,随身物品中,有七人的火折子外壳烙有细微的‘许市’纹样,乃许都官制工匠的私记。其衣物内衬的麻布,织法为中原颖川郡特有。”
“试图灭口丙组士卒的‘清道夫’,所遗脚印之靴,底纹罕见,经比对,与三个月前许都‘瑞福祥’鞋铺售予某位御史台官员亲属的定制靴款相似度极高。”
“江东被俘细作头目之一,于反复拷问精神恍惚时,嘟囔过一句‘北边来的监军’……”
一条条线索,看似零散,却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隐隐约约地指向同一个方向——许昌。
糜兰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周瑜临终定策,吕蒙奉命执行。而另一双眼睛,或许通过某个不为人知的渠道,几乎在同一时间知晓了这个计划。他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推了一把——提供了更易燃的火油,派出了专业的“清道夫”,甚至可能通过贿赂或其他方式,影响了江东部分物资的采购渠道。目的呢?不是帮助东吴成功,而是确保这场袭击足够“热闹”,确保无论成败,流出的血都能最大限度地污染孙刘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同时,确保一些可能牵连到更深背景的人,永远闭嘴。
“好手段。”糜兰睁开眼,眸中寒光隐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曹孟德,你这只黄雀,不仅想看螳螂与蝉相争,还想亲自下场,折断螳螂的刀臂,再给蝉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是仪低声道:“军师,若真是曹操的人混入江东行动,其意恶毒。我们是否要……提醒一下江东?”
“提醒?”糜兰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拿什么提醒?说我们发现你的行动被曹操利用了?孙权此刻正是羞怒攻心之时,这等证据递过去,他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认为是我等离间之计,或是掩饰自身防卫能力的托词。何况,‘清道夫’灭口的是江东自己的人,这是他们内部的脓疮,我们何必去碰?”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繁忙依旧的码头:“不过,这笔账,记下了。通知我们在北边的所有‘耳朵’和‘眼睛’,从今日起,重点留意许昌与江东之间任何异常的人员、物资、信息流动。尤其是与军械、火油、特殊工匠相关的。另外,对江东来的商船,盘查照旧,但若发现持有北方背景或货品混杂可疑的……记录下来,人货扣留,暗中观察,看会有谁着急跳出来。”
“诺!”是仪领命,又问道,“那……西征大军的后勤?”
“按最高规格准备,加倍核查所有来源,尤其是从江北、江东方向采购或转运的物资,必须经过三道以上不同人员的检验。”糜兰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的对手,不止在明处。告诉下面的人,非常时期,宁可繁琐,不可纰漏。凡玩忽职守者,无论背景,军法从事!”
吕蒙回来了,带着一身伤痕和仅存的十余名部下,跪在孙权面前。他详细禀报了行动的每一个环节:如何伪装,如何潜入,如何纵火,如何遭遇早有准备的埋伏,以及……最后时刻,在涵洞中,那来自头顶的、意图明确的灭口袭击。
“末将无能,有负公瑾将军所托,有负主公信任!”吕蒙以头触地,声音沙哑,却将“灭口”之事清晰地陈述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冷静地描述事实——那特殊的哨箭,那专业的消除痕迹的手法,那隐约听到的、带着奇怪口音的江东土语。
孙权听完,久久沉默。碧眼之中,风暴在凝聚,却又被强行压抑。他亲自扶起吕蒙:“子明浴血奋战,何罪之有?若非敌军狡诈,早有防备,岂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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