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静得能听见灯芯燃烧时，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清歌踏入殿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心跳上。
暖黄色的宫灯将殿宇照得通明，却无法驱散那从梁柱深处渗透出来的、属于权力顶端的森然寒意。金砖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映出她孤零零的影子，渺小又卑微。
御座之上，萧柏熙独自一人批阅着奏折。
他没有抬头。
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仿佛与身后的九龙屏风融为一体，形成了一座沉默的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整个大殿，都是他的领域，空气里的每一粒尘埃，都刻着他的意志。
沈清歌垂首，一步步走近，在离御案还有五步之遥时，停了下来，这是规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和那支朱笔在奏折上划过的、细微的沙沙声。
一息，两息，十息……
他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终于，那支沾满朱砂的狼毫笔，毫无征兆地停在半空。
紧接着，“啪”的一声。
朱笔被他扔在了汉白玉笔洗上，那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殿内砸出一片惊心动魄的回响。
他依旧没有抬头，甚至连视线都未曾移动分毫。他只是侧过头，对着侍立一旁的王全，用一种处理死物般的、不带任何温度的语调下了命令。
“带她去洗干净。”
“这股味道，脏了朕的地方。”
没有嫌恶，没有不悦，只有纯粹的、剔除了所有情绪的指令。仿佛她不是一个从慎刑司死里逃生的人，而是一件从泥水里捞出来的、需要清洗的器物。
两个面生的宫女无声地走上前来，对着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制。
沈清歌的指尖，在袖中死死抠进了掌心。
她被引着，穿过冰冷的回廊，来到一间雾气氤氲的偏殿浴殿。
巨大的白玉池升腾着滚滚热气，水面漂浮着厚厚一层娇嫩的玫瑰花瓣，香气浓郁得发腻。暖意扑面而来，瞬间缠住了她冰冷的四肢。
宫女们沉默着，动作机械而高效。她们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衣带，冰冷而坚硬。
衣衫被一件件解开，剥离。
当她赤裸的身体被按入热水中的瞬间，沈清歌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热水烫得皮肤阵阵刺痛，浓郁的花香野蛮地钻进她的鼻腔。
宫女用的布巾擦拭着她的身体，力道很大，像在擦拭一件蒙尘的玉器，没有丝毫的温度和怜惜。
沈清歌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感受那份屈辱。
沐浴之后，她被强制换上了一身轻薄柔软的白色丝衣。
那料子滑腻得抓不住，轻飘飘地贴在肌肤上，冰凉的空气透过丝绸，激起她一阵阵战栗。她感觉自己像是没穿衣服，每一寸肌肤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和无形的视线之下。
乌黑的长发半干地披散在肩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狼狈又脆弱。
宫女们再次将她带回到萧柏熙面前。
这一次，萧柏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他靠在龙椅的椅背上，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从奏折上移开，像两道实质的冷光，精准地钉在了她的身上。
那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艳。
他从上到下，一寸寸地扫过她。
从她湿漉漉的发梢，到她因紧张而绷紧的脚趾。
沈清歌被他看得浑身僵硬，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下意识想并拢双臂，却发现那轻薄的丝衣根本遮不住任何东西，这个动作只会让她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于是，她放弃了。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任由那道目光凌迟。
“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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