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渐隐,东边天际透出一抹鱼肚白,夜色如同被水稀释的墨,缓缓褪去。营地里的鼾声此起彼伏,折腾了大半夜的士卒们终于能抱着兵刃,挤在微湿的毡毯里沉沉睡去,只有轮值的哨兵依旧瞪大眼睛,警惕地注视着黎明的山谷。
陈骤却没多少睡意。他蹲在营地边缘一块冷冰冰的石头上,看着老猫、瘦猴、猴三就着冷水胡乱擦洗掉身上的污秽,又狼吞虎咽地分食着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干粮。那身腥臭气被冷水一激,味道更显怪异,但三人脸上却只有完成任务后的松弛和疲惫。
“队正,您也歇会儿吧。”老王裹紧了空荡荡的袖管,凑了过来,独眼在熹微晨光中显得格外深邃,“情报到手,下一步棋怎么走,心里有谱了就行,身子骨要紧。”
陈骤摇摇头,目光依旧投向鹰嘴滩的方向,仿佛能穿透渐散的晨雾,看到那座令他如鲠在喉的坚固营垒。“睡不着。老猫他们拼回来的消息,得赶紧变成刀子,戳在李阳那老小子的痛处。”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猎人审视陷阱的冷静:“老王,你说,咱们白天耀武扬威,晚上火箭惊扰,这疲敌之计,真能奏效?李阳也不是傻子,会不会看穿咱们人少,干脆派兵出来清剿?”
老王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笑得像只老狐狸:“怕他不来!咱这地界选得好,丘陵起伏,林子虽不密,但也够藏人。他大队人马出来,咱就缩回去,跟他捉迷藏。他小股部队出来……嘿嘿,正好给大牛和那些新兵蛋子练手见见血。咱求之不得!这仗打的就是耐心,看谁先憋不住。咱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李阳家大业大,耗不起!”
这话说到了陈骤心坎里。他麾下这七十来人,如今拧成一股绳,仗着地利和一股子悍勇之气,机动灵活,还真不怕跟优势敌军周旋。怕的就是龟缩不出,硬啃龟壳。
“成!就按昨晚上定的方略办!”陈骤猛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发僵的筋骨,“让弟兄们再睡半个时辰,天亮开饭!吃完,大牛、石墩带队出去巡弋,把声势造足!”
“是!”老王点头应下。
半个时辰后,天光大亮。营地里升起袅袅炊烟,粟米粥的香气混合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弥漫开来。士卒们被吆喝起来,捧着陶碗稀里呼噜地喝着热粥,身体渐渐暖和过来。
大牛一口喝干碗底的粥水,抹了把嘴,抓起靠在旁边的环首刀,粗声吼道:“一伙、二伙、三伙!跟老子走!都精神点!让龟壳里的孬种看看,咱‘骤雨’队的爷们儿是啥成色!”
三十多名士卒轰然应诺,其中大半是新补充来的兵,经过落马涧的血火洗礼和老猫这几日的“操练”,脸上少了几分惶恐,多了几分狠厉和服从。他们迅速检查装备,扛起那面特意洗刷过、却依旧带着刀箭痕迹的“骤雨”认旗,跟着大牛和石墩,如同出林的猛兽,扑向丘陵之外。
陈骤则留在营地,他没去看训练——老猫自会把那些新兵操练得鬼哭狼嚎。他找了个僻静角落,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磨得平整的木片,又拿出一根烧黑了的细木炭,蹲在地上,眉头紧皱,手指用力,一笔一画地勾勒起来。
他在练字。练的是那个“骤”字。苏婉医官教过几次,笔画真他娘的多,像缠在一起的蚯蚓。但他记性好,尤其是记这些能让他变得更厉害的东西。狗剩已经死在山谷里了,现在是陈骤,陈队正,将来是陈百夫长!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像什么话!
炭笔粗糙,木片涩滞,写得歪歪扭扭,一个大字占满了木片,比打架还累。但他乐此不疲,写废了就用手抹掉,重来。
豆子悄无声息地走过来,手里也拿着块木片,上面用炭笔画了些别人看不懂的符号,记录着昨日消耗的箭矢数目。他看到陈骤的模样,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露出钦佩,默默地在旁边坐下,也拿出炭笔开始写写画画,不时偷偷瞄一眼陈骤写的字。
陈骤察觉到,老脸一热,梗着脖子道:“看啥?老子活动活动手指头!”
豆子连忙低头:“没……没看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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