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笼罩黑风隘,山风穿过狭窄的通道,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万千鬼魂在隘口外徘徊。白日里看到的险恶地势,在黑暗中更添几分阴森。
没有时间扎营,更没有时间充分休息。三千士卒如同工蚁般,在军官的呵斥和带领下,凭借着火把和微弱的月光,拼命地构筑着防线。
陈骤将指挥位置设在隘口内侧一处稍微凸起的石台上,这里能俯瞰大部分通道,也相对隐蔽。他的左臂依旧不便,但右手持着一根削尖的木棍,不断在地面上划拉着,根据老猫不断传回的情报和实地勘察,调整着布防细节。
“这里!多堆垒石,做成胸墙!”
“那段矮崖,能爬上去人!栓子,带你的人上去,多备滚木礌石!”
“壕沟再挖深一尺!把削尖的木桩斜着埋进去!”
他的指令具体而急促。经历过饮马河无险可守的被动,他深知地利的重要性,必须将这咽喉之地的每一分潜力都榨取出来。
锐士营的老底子发挥了关键作用。大牛拖着伤腿,骂骂咧咧地督促进驻隘口最前沿的士卒加固工事,他将有限的车辆残骸和收集来的粗大木材,混合着石块,在通道最狭窄处构筑了一道简陋但却异常坚固的主壁垒。杜衡带着他的人,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命令,专挑最危险、最繁重的活计,比如攀上陡峭的崖壁设置观察哨和伏击点。
相比之下,疾风营和劲草营的表现则参差不齐。韩迁的疾风营动作还算迅速,但缺乏锐士营那种在绝境中磨砺出的狠劲和主动。孙柄的劲草营则明显带着怨气,动作拖沓,对分派到的任务挑三拣四,尤其是在得知被安排在相对“安全”的后方作为预备队后,一些军官脸上甚至露出了庆幸的神色。
“指挥使,”韩迁找到陈骤,语气依旧生硬,“士卒疲乏已极,是否让部分人马稍作休整?如此高强度劳作,恐未战先溃。”
陈骤头也没抬,用木棍指着地图上隘口两侧的山脊线:“韩校尉,你看这两侧,胡虏的轻骑若是趁夜摸上来,架上几具强弩,我们在这隘口里就是活靶子。你觉得,是现在累一点,还是明天被人当兔子射更好?”
韩迁脸色一僵,无言以对。
“告诉你的兵,”陈骤终于抬起头,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神冷冽,“想活命,就把工事修得比自己家的祖坟还结实!不想活的,现在就可以滚蛋,我按逃兵论处!”
韩迁咬了咬牙,抱拳道:“末将明白了!”转身大步离去,催促的声音立刻严厉了许多。
孙柄也来了一趟,委婉地提出能否让劲草营部分人马前出,替换锐士营休息,话里话外透着想争功的意思。陈骤直接打断了他:“孙校尉,你的位置在后方,看好水源和粮道,保证前方无后顾之忧,就是大功一件。若有闪失,军法无情!”
孙柄碰了个软钉子,脸色不太好看地退了回去。
这一夜,黑风隘叮当作响,无人安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道依托地势、层层设防的简易防线终于初具雏形。主壁垒封堵通道,两侧山崖上设置了观察哨和投石点,隘口内侧也挖掘了陷坑和第二道预备防线。士卒们个个眼窝深陷,浑身沾满泥污,靠着工事喘息,几乎累得虚脱。
老猫就是在这时回来的,带着一身露水和凝重之色。
“指挥使,摸清楚了。”他声音沙哑,“北面二十里外,发现乌洛兰前锋营地,兵力约三千骑,主要是轻骑,但其中混有约五百‘狼筅兵’。”
“狼筅兵?”陈骤目光一凝。这是乌洛兰另一种精锐步兵,擅长山地攀爬和突袭,使用的是一种前端带有多重铁枝、形同狼筅的长柄兵器,极为难缠。
“另外,”老猫继续道,“西边那条无名小道上,也发现了大队人马通过的痕迹,看脚印和蹄印,不像是乌洛兰人,更可能是……浑邪部的兵马。数量不明,但绝对不少于两千,而且都是步卒,行动很隐蔽。”
陈骤的心沉了下去。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乌洛兰正面吸引,浑邪部则试图从那条未知小路迂回,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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