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三日前从库房寻来的先帝旧物,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冰凉的触感透过丝帛渗入肌肤。
殿下可知,昨日羽林卫换防时,东宫调了三百甲士驻守玄武门?墨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总爱着月白长衫的谋士不知何时已立在廊柱旁,手中玉麈轻摇,镜片后的目光映着渐沉的暮色。
破天荒转身时,正撞见天边最后一缕金辉掠过先生鬓角的银丝。他想起三日前宫宴上那番君臣相得的论调,喉间泛起一丝苦涩:先生是说,太子已在提防破天荒?
非止提防。墨先生缓步上前,玉麈指向宫墙某处,那里隐约可见垛口后闪烁的甲胄寒光,自殿下那日舌战七卿后,京畿十二卫已有七卫指挥使夜访东宫。眼下的紫宸宫,看似是殿下的立足之地,实则四面皆敌。
晚风卷起案上的舆图,将标注着京畿布防的羊皮纸吹得猎猎作响。破天荒的指尖划过金吾卫三个字,那里驻扎着负责皇城宿卫的三千精锐,指挥使赵承影是太子生母舅家的表亲。他忽然想起昨日在御花园偶遇赵承影时,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当时只当是世家子弟的倨傲,此刻想来竟是赤裸裸的敌意。
那依先生之见,该当如何?破天荒的声音比秋风更冷,握着虎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他看见墨先生俯身拾起舆图,用玉麈尾端在羽林左卫的位置轻轻一点——那里是皇城西北角的防御薄弱处,指挥使萧长风是个在军籍上挂了十年闲职的落魄将领。
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一响,破天荒已带着墨先生备好的密函,孤身来到位于城北的羽林左卫营房。深秋的夜露打湿了他的锦靴,驿站旁的老槐树落下几片枯叶,在寂静的长街上发出簌簌轻响。与皇城禁军的肃杀不同,这里的营门竟连守卫都透着几分懒散,昏黄的灯笼在门楼上摇摇晃晃,映得羽林左卫的匾额半边明半边暗。
来者何人?守门的老兵拄着长枪打了个哈欠,浑浊的眼睛在看见破天荒锦袍上的蟒纹时骤然睁大,枪尖落地,殿、殿下?
破天荒按住腰间虎符,声音压得极低:萧指挥使可在营中?
营房深处忽然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脆响。片刻后,一个身着旧战袍的高大身影掀帘而出,腰间箭囊里插着半壶酒,凌乱的发髻上还沾着几根稻草。他看见破天荒时猛地怔住,酒壶坠地,在青石板上砸出一滩酒渍:末将萧长风,参见殿下......不知殿下来此荒僻营房,有何吩咐?
烛火在中军帐内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屏风上。萧长风捧着那碗冷掉的茶汤,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密函上的字迹他认得,是先帝当年御笔亲书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是此刻这八个字旁,赫然盖着当今圣上的朱泥御印。
先帝崩前三月,曾密令末将......萧长风的声音发颤,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左肋狰狞的刀疤,此伤乃十年前漠北之战所留,当时末将率三百亲兵死守雁门关,却因粮草不济全军覆没......回京后反倒被指擅离职守,若非先帝力保,早已身首异处。
破天荒静静听着,忽然解下腰间虎符推到案上。青铜兽首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左侧二字被摩挲得发亮。本王知你与兵部尚书有旧怨,也知你三年未得升迁。他看着对方骤然紧缩的瞳孔,一字一句道,但今夜前来,不为拉拢,只为借将军之刃,斩开这困龙之局。
帐外忽然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四下沉寂得只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萧长风的目光在虎符与密函间来回逡巡,十年前雪夜被押赴刑场的寒意仿佛又浸透骨髓——那时也是这样的寒夜,先帝派来的内侍在最后一刻宣读赦免令,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殿下可知,私通皇子调动兵马,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萧长风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掌中的茶碗已被捏得变形。
破天荒起身走到地图前,以指为笔在西北隅划出一道弧线:将军只需在三日后的换防时,将西北角戍卫推迟半个时辰。他转身时,烛火恰好照亮少年君王眼中的星辰,半个时辰后,无论宫城发生何事,本王保你羽林左卫上下,加官三级。
温馨提示:亲爱的读者,为了避免丢失和转马,请勿依赖搜索访问,建议你收藏【80小说网】 m.80xs.cc。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可能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