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悲壮的暖色。破天荒推开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案头那幅标注着南疆十八土司辖地的羊皮地图,此刻在他眼中化作翻腾的狼烟,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陛下,凤大人已在殿外候着。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带着小心翼翼的潮意。
破天荒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当明黄的殿门被缓缓推开时,他竟生出几分恍惚——仿佛看到三年前那个雪夜,正是这个女子披着一身寒气闯入他的潜邸,将半张残缺的舆图拍在他面前,说:殿下若信破天荒,凤家愿以全族性命赌这天下。
凤倾羽今日穿了身月白暗纹的朝服,没有簪珠钗,仅用一根碧玉簪将青丝松松挽起。她步履轻缓地穿过金砖铺就的殿宇,靴底敲击地面的脆响,在空旷的大殿里漾开圈圈涟漪。走到丹陛之下,她并未如寻常官员般行三叩九拜之礼,只是微微屈膝:臣,凤倾羽,参见陛下。
破天荒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腰间悬挂的那枚青铜令牌上。令牌上二字被摩挲得发亮,那是先帝御赐的信物,凭此可在江南三道节制军政。他忽然想起昨日朝堂上的闹剧——当他提出改土归流时,兵部尚书当场将象牙笏板掼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喊着祖宗之法不可变。
南疆的事,你怎么看?破天荒没有绕弯子。御案上那盏九龙戏珠灯忽然爆出灯花,将他眼底的红血丝照得纤毫毕现。
凤倾羽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御案上的地图。那些用朱砂圈出的土司领地,在她眼中或许并非叛乱的温床。她祖父曾在湖广做过十年巡抚,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蛮夷之地,水至清则无鱼。那时她才七岁,却将这话刻进了骨子里。
陛下可知,南疆土司府的银库,比太仓还充盈?凤倾羽忽然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去年臣巡视凤阳时,曾见过从滇南运来的翡翠原石。那些石头被裹在桐油布里,每块都有斗大,却只用骆驼商队零星运送。
破天荒的手指猛地攥紧。他当然知道,土司们每年向朝廷缴纳的贡赋,不及他们实际收入的十分之一。可昨日镇北王秦岳的话犹在耳畔:三十年前先帝征伐南疆,折损了十二万禁军,至今云南都司的花名册上还空着三千个名字。
臣以为,改土归流是大势所趋。凤倾羽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层层迷雾,但如陛下昨日所言,一味强硬推行,恐重蹈前朝覆辙。她忽然向前两步,指尖落在地图上标着二字的河流,这里的傣族土司刀承宗,上个月刚给臣送来了生辰贺礼——一对翡翠屏风,说是寻遍了勐卯山才找到的水色。
破天荒瞳孔骤缩:你收了?
臣将屏风转赠给了应天书院,让工匠剖成薄片做了窗棂。凤倾羽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竟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刀土司的长子此刻正在书院求学,上个月还寄来书信,说读《孟子》夷狄之有君章,哭湿了半本典籍。
这个转折让破天荒微微一怔。他印象中的凤倾羽,永远是那个在军帐里彻夜不眠审阅军报的铁娘子。当年她以女子之身接任凤阳节度使,斩杀克扣军饷的都指挥使时,眼睛都没眨一下。
陛下可知,南疆各族虽称土司为,却年年派人到内地采买《千字文》?凤倾羽的指尖沿着红河缓缓移动,臣去年在邕州遇到个贩卖茶叶的苗女,她能背《女诫》,却不认得汉字。问起来才知道,是听货郎唱曲学会的。她忽然转身,目光灼灼地望着破天荒,所谓蛮夷,不过是缺了教化的华夏儿女。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破天荒心头的迷雾。他想起幼时在皇陵守墓,那些被派去看守明楼的老太监,明明是汉人,却能说流利的蒙古话。那时太傅告诉他,百年前蒙古人统治中原,也曾想过将农田都改成牧场。
那依你之见?破天荒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
凤倾羽从袖中取出一卷画册,双手呈上。李德全连忙趋前接过,转呈御案。画册首页是幅工笔细描的苗寨风情图,吊脚楼依山而建,穿百褶裙的姑娘们正在跳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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