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晨雾尚未散尽,鎏金铜鹤在丹陛两侧凝成霜色。破天荒推开紫宸殿的雕花窗棂,掌心抚过微凉的窗沿,目光越过重重宫阙望向南方。檐角铁马在风中轻颤,恍若二十年前鄱阳湖大战时的金戈铁马,只是此刻他鬓边的霜华已比檐角的霜色更重。
摆驾,去御药房。他转身时,明黄色龙袍在晨光中漾开涟漪,龙纹刺绣的金线却似褪了色般失去光泽。
苏凌正将最后一味当归片放入药臼,青玉杵捣出规律的轻响。见皇帝突然驾临,她连药碾子都来不及放下便要行礼,却被破天荒伸手扶住。他的掌心干燥而粗糙,指节处还留着早年征战的旧疤,只是此刻连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都透着不易察觉的虚浮。
先生说过,江南的水土养人。他望着药架上悬挂的药草,陈皮与薄荷的清香混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朕想去看看。
青玉杵落地,苏凌慌忙去拾,指尖却被药臼边缘划出细痕。血珠沁出的瞬间,破天荒已从怀中掏出锦帕按住她的手指。这个曾在金銮殿上决断千万人性命的帝王,此刻动作竟带着近乎笨拙的轻柔。
陛下三思。苏凌垂眸看着他斑白的鬓角,太医署昨夜呈的脉案还在袖中发烫,您的风疾最忌长途奔波,开春后...
开春后,还不知能不能见到淮河的桃花汛。破天荒打断她的话,目光转向窗外那株老槐树。枝头新芽尚未萌发,他却仿佛看见江南岸的桃花已漫成云霞,传旨,三日后南巡。
御书房的鎏金烛台燃到第三根时,太子赵恒的朝服已被夜露打湿。他跪在冰凉的青砖上,玄色绣蟒袍前襟堆着褶皱,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儿臣恳请随驾南巡!
烛火在龙书案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破天荒执笔的手顿了顿,朱笔在奏折上点出一滴浓墨。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跪在父王的丹墀下,请求随军出征,那时父王的眼神,想必与此刻自己一般复杂。
京城需要储君。他放下朱笔,声音透过缭绕的青烟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户部的漕运改制,兵部的军屯清查,还有都察院那几个弹劾江南盐运使的折子——这些,难道不比跟着朕看桃花重要?
赵恒猛地抬头,烛光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他想说江南盐运使是镇国公的门生,想说漕运改制牵扯着三朝元老的利益,想说没有父皇坐镇,那些老狐狸根本不会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可当他看见父亲鬓边的白发在烛火中泛着银光时,所有辩解都堵在了喉头。
儿臣...遵旨。
临行前的那个黎明,破天荒独自登上了角楼。北斗七星还悬在天幕,他从怀中取出半块断裂的玉佩,月光在裂痕处折射出细碎的光芒。这是当年墨先生临终前交给他的,另一半,据说被那位隐居江南的奇女子凤倾羽带走了。
先生,您说过要陪朕看江南春色的。他对着虚空低语,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如今这万里江山,朕一个人看,有些寂寞。
运河龙舟的锦帆在三月的东风里鼓起,苏凌站在舱门前,望着破天荒凭栏而立的背影。他穿着素色常服,乌纱帽檐压得很低,望着两岸渐次展开的春色。当看到扬州城的二十四桥时,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帕子上洇开的血迹在桃红柳绿的春色里,像一朵骤然凋零的红梅。
陛下!苏凌慌忙递上药丸,却被他摆手推开。
改土归流的卷宗呢?他接过内侍递来的热茶,指尖微微颤抖,朕要看看,那些土司的子弟,是不是真的如折子上说的,在国子监里读《论语》。
龙舟行至杭州湾时,恰逢大潮。白浪滔天的景象让破天荒想起了鄱阳湖的水战,他扶着船舷大笑,笑声却被海风撕得支离破碎。苏凌在他身后铺开南疆舆图,看着那些被红笔圈出的新设州县,忽然明白这个帝王执意南巡的真正缘由——他不是来看风景的,他是来巡视自己用半生心血浇灌的江山。
当凤阳古城的轮廓出现在暮色中时,破天荒久久伫立在船头。城墙垛口爬满了青藤,当年凤倾羽亲手种下的那棵槐树,如今已亭亭如盖。他想起那个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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