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碗沿凝着细密的水珠。她想起王显的名字出现在限田令抵触者的名单上，那位靠着兼并土地发家的刺史，此刻正将卫生推广视作眼中钉。
“告诉陛下，”苏凌舀起一勺粥，热气模糊了她清冷的眉眼，“请他给兖州百姓写封亲笔信，就说农耕卫生，关乎国本。”她将咬了一口的梅子丢进嘴里，酸得眯起眼睛，“再让玲珑阁准备些麻纸，破天荒要给医学院的学生们写新教材——讲讲怎么对付那些把百姓健康当儿戏的官老爷。”
凤玲珑看着她腮边因嚼梅子鼓起的弧度，忽然觉得这位以高冷闻名的女医官，狡黠起来竟比市井的说书人还要生动。
冀州麦田里，秦越正蹲在田埂上演示如何制作简易护膝。狗剩举着《农耕卫生要术》当幌子，实则在偷听远处茶寮里的动静。几个庄户汉子蹲在那儿抽旱烟，手里捏着的正是王刺史府里发的告示，说什么“女子妖言惑众，卫生之说皆是巫蛊”。
“秦师兄，”少年忽然拽住秦越的衣袖，指向西边官道，“你看！”
烟尘滚滚中，一队打着皇家旗号的快马疾驰而来。为首的内侍勒马时，腰间鱼袋上的金龙纹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他翻身下马，展开明黄卷轴：“奉天承运皇帝，兖州刺史王显阻挠农耕卫生推广，即刻押解回京。其属地卫生督导，由安国医学院学子全权负责……”
茶寮里的汉子们捧着旱烟杆面面相觑，秦越趁机展开带来的麻布挂图，上面用彩色矿物颜料画着清晰的经络图和农具消毒步骤。狗剩窜到土坡上敲响铜锣，声音比戏班报幕还要响亮：“都来看《农耕卫生要术》咯！学会了能多打粮食，还能不得病死！”
夕阳西下时，苏凌站在医学院的观星台上，看着各道传回的信鸽陆续落在檐下。凤玲珑递给她一份密报，上面用胭脂写着：王显狱中供出，曾受前朝旧臣指使，散布卫生推广不利谣言。
“陛下那边……”苏凌揉着发酸的脖颈，远处宫城的灯火已次第亮起。
“陛下正在批阅各州县送来的卫生推行表。”凤玲珑忽然笑出声，“听说太傅张禹今日亲自带着家仆，在府邸里挖了渗水井呢。”
苏凌望着天边渐亮的启明星，忽然想起《农耕卫生要术》序言里写的那句话：“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识礼节，然无康健之躯，何谈仓廪衣食？”她转身时，不慎碰倒了身旁的竹篮，里面装着刚从试验田收获的新麦，饱满的麦粒滚落案头，在油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夜风送来远处隐约的更鼓声，苏凌铺开宣纸，研墨写下新的札记：“春耕防疫，当以洁净水源为要……”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她笔下流淌的墨痕，将卫生的种子，悄悄播撒进这个崭新王朝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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