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三十七年,紫宸殿的铜鹤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将御座后的《万国舆图》熏染得若隐若现。刚处理完西域通商事宜的景明帝破天荒,指尖在紫檀木御案上轻叩三下,目光落在案头堆积如山的竹简上——那是自开国以来由翰林院学士们潦草编纂的《起居注》,墨迹斑驳处尽是今上御朝,众卿称贺之类的虚文。
传韦柔。帝王的声音打破了殿内沉寂。当值太监捧着鎏金云纹牌匆匆穿过九重大殿时,翰林院典籍厅内,一袭皂色襕衫的韦柔正用象牙刻刀刮去竹简上错写的祥瑞频现四字。她身后的二十七个青壮史官皆屏息凝神,看着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女修撰将《河工疏失案》的卷宗按日期码放整齐。
韦大人,陛下召您即刻觐见。太监尖细的嗓音惊飞了檐下风铃。韦柔放下刻刀,指节因常年握笔而泛着青白,她将沾着竹屑的双手在素色裙裾上擦了擦,铜镜里映出张清癯却锐利的脸——这张脸曾在三年前的朝堂辩论上,因直言漕运贪腐案触怒三位阁老,却被御座上的帝王破格擢升。
紫宸殿的龙涎香让韦柔微微蹙眉。当景明帝将那卷《起居注》推到她面前时,竹简碰撞声在空旷大殿里格外清晰。朕要一部实录,帝王的手指划过简上龙颜大悦的朱批,不是粉饰太平的锦绣文章,是能让百年后的帝王看清利弊的明镜。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朕听说你为查黄河决堤案,带着干粮在堤坝住了三个月?
臣只是核对卷宗与实情是否吻合。韦柔垂眸,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金砖上微微颤抖。
那就由你主持编纂《景明实录》。景明帝突然提高音量,殿外的金甲侍卫闻声握紧刀柄。韦柔猛地抬头,撞进帝王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有开国君主的雄心,也有迟暮帝王的清醒。翰林院所有典籍向你开放,六部需无条件配合查档,帝王起身时龙袍扫过御案,带落半卷《西域战报》,但朕只有一个要求:一字褒贬,皆由史实说话。
当韦柔抱着景明帝亲赐的金印走出紫宸殿时,翰林院已是暗流涌动。掌院学士李修远的象牙朝笏重重砸在案上:让个女子主持国史编纂?成何体统!他身后的七八个老翰林纷纷附议,唯有角落里的年轻编修沈砚之默默研墨——三年前正是他偷偷将河工案的密档塞给韦柔。
韦大人,这是前二十年的《军机档》副本。沈砚之趁夜摸到韦柔的编修院,怀里的油纸包还带着墨香。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亮他袖中露出的《水经注》残页。韦柔展开泛黄的纸卷,上面天启三年冬,帝微服查访灾情,夜宿农家土炕的记载被墨点污损,墨迹与旁边百官上表恭贺瑞雪的工整小楷形成刺目对比。
编纂工作在争议声中启动。韦柔将编修院西侧的三间库房改造成实录馆,正中悬挂着景明帝手书秉笔直书的匾额。她制定的三审六核制度让史官们叫苦不迭:每个事件必须有三份不同来源的记载相互印证,涉及民生的记录需走访当事人,军事决策必须核对兵部塘报与前线战报。
韦大人,这《盐铁专营案》的卷宗...沈砚之抱着半人高的账册进来时,正看见韦柔用朱笔在《起居注》上勾画。陛下南巡时减免赋税的记载,她指着简上万民欢腾四字,需核对各州县的《赈灾粮发放册》。当沈砚之带着三个史官跑遍十六州粮仓,带回的账册显示实际发放量不足账面七成时,韦柔在实录初稿上写下:景明二十二年春,帝南巡宣减免赋税,然地方官吏克扣赈灾粮,灾民流离者三千余。
消息传到养心殿时,景明帝正在调试新造的望远镜。掌印太监王德全捧着密报的手直打颤:陛下,韦大人竟将...将克扣赈灾粮的事写进实录...镜片反射的光斑在御案上跳动,帝王突然低笑出声:她果然没让朕失望。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自己在灾民棚里握着冻僵的孩童,回宫后斩了三个州官,却在《起居注》上只留下整顿吏治四字。
真正的风暴在编纂《西域通商篇》时来临。西厂提督魏忠贤带着锦衣卫包围实录馆,绣春刀的寒光映在韦柔刚写完的西域通商使私受宝石三箱的竹简上。韦大人,这些记载恐伤国体。魏忠贤的拂尘扫过案头的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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