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绣娘灯
我第一次见到那盏灯,是在十六岁那年的冬至。
那天雪下得紧,铅灰色的云压着西山,把青石镇的青石板路盖得严严实实。我裹着棉袄去镇东头的药铺抓药,路过巷尾那间废弃的绣坊时,眼角突然瞥见一点暖黄——窗棂破洞里,竟亮着盏灯笼,绢面印着朵半开的白梅,在风雪里晃得像团跳动的火苗。
“这绣坊不是封了三年了吗?”我攥着药包往回退,脚底下的雪咯吱响。三年前的冬夜,绣坊主人沈绣娘就是在这屋里没的,听说死时手里还攥着根绣花针,针尖染着血,绣绷上摊着块没绣完的红绸,上面只绣了半只鸳鸯,另一只的翅膀烂在布面上,像被什么东西撕过。
正愣神的功夫,巷口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的张婆婆,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裹着块油布。她看见我站在绣坊门口,脸色一下子沉了:“阿砚,赶紧走!这地方邪性,冬至夜里的灯,可不是给活人看的。”
我被她拉着往家走,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张婆婆的声音压得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昨儿夜里,我起夜时就看见这灯亮了。今早去镇西头的坟地,你猜怎么着?沈绣娘坟前的雪,全被扫干净了,还摆着双新做的绣鞋——红缎面的,跟她当年成亲时穿的一模一样。”
这话让我后颈发僵。我爹是镇上的木匠,三年前沈绣娘出事后,还是他去给打的薄木棺。那天爹回来时,手里攥着块撕碎的红绸,脸色白得像纸,只说“这绣娘死得冤”,再问就不肯多讲一个字。
回到家时,爹正坐在院里劈柴,斧头落在木头上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没力气。我把张婆婆的话跟他说了,他手里的斧头突然顿住,木柴从中间裂成两半,劈碎的木屑里,竟嵌着根暗红色的线——不是麻绳,是绣线,红得像血。
“别再提那绣坊的事。”爹把斧头扔在地上,转身往屋里走,棉袄的下摆扫过积雪,留下道浅浅的印子,“明儿我去把绣坊的窗户钉死,再邪性的东西,也见不得光。”
可他没等到第二天。
当天夜里,我被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吵醒。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窗纸,把树影投在地上,晃得像人影。我扒着窗缝往外看,就见爹背着个工具箱,正往巷尾的方向走,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手里还提着盏灯笼——绢面印着白梅,跟我白天在绣坊看见的一模一样。
“爹!”我喊了一声,披上棉袄就往外跑。可等我追到巷尾,绣坊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那盏灯挂在门楣上,暖黄的光映着门上的封条,封条没破,却像是被人揭开过,边缘卷着毛边。
绣坊的门是虚掩着的。我推开门时,一股冷风吹了出来,带着股淡淡的脂粉味,还有点绣线受潮的霉味。屋里没点灯,只有那盏白梅灯挂在房梁上,光线下,我看见爹正蹲在绣绷前,手里拿着根绣花针,在布面上绣着什么。
“爹,你怎么在这儿?”我走过去,刚想拉他的胳膊,就看见绣绷上的布——是块红绸,上面绣着只鸳鸯,翅膀烂在布面上,跟张婆婆说的沈绣娘当年没绣完的那块,一模一样。
爹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她让我来的。”
“谁?”我心里一紧。
“沈绣娘。”爹的手顿了一下,针尖挑出根红线,“三年前我给她打棺材时,她手里攥着的绣花针,扎进了我的手心。这三年来,每到冬至,我就会梦见她,她总说,她的鸳鸯还没绣完,让我帮她补完。”
我看着爹的手心,那里有个浅浅的疤痕,像个针眼。正想说什么,就听见房梁上的灯“吱呀”响了一声,灯影晃过墙角时,我突然看见个影子——穿蓝布衫的女人,站在绣架后面,手里拿着块红绸,正对着我笑。
“爹,你看!”我指着墙角,可等爹抬头时,影子不见了,只有那盏灯还在晃,暖黄的光落在绣绷上,把那只没绣完的鸳鸯照得格外清楚。
“别瞎看。”爹把绣花针放在绣绷上,站起身来,“走,回家。这地方,不是我们该来的。”
我们走的时候,那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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