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柱第一次见老周头,是在村口那棵五人合抱的老槐树下。
那天日头正毒,蝉鸣吵得人脑仁疼,他扛着半袋新收的玉米往家走,远远就看见槐树下支着个褪色的蓝布棚子,棚子底下摆着把掉了漆的木椅,椅背上搭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巾。布巾旁边坐着个老头,穿件灰布短褂,头发白得像撒了把面粉,手里转着把亮闪闪的剃刀,刀刃在日头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小伙子,剃头不?”老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木头,王二柱这才发现,老槐树上不知啥时候挂了块木牌,上面刻着“周记剃头”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字缝里还渗着点黑褐色的东西,像极了干了的血。
王二柱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确实该理了。村里的剃头匠去年冬天没熬过去,他都快俩月没正经剪头发了。他犹豫了一下,老槐树这地方邪乎,村里老人都说树底下埋着东西,半夜常能听见哭腔,平时没人敢靠近。可老周头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不像坏人,再说剃头只要五块钱,比镇上便宜一半。
“剃,剃个短点的。”王二柱放下玉米袋,坐到木椅上。老周头拿起蓝布巾,往他脖子上一围,布巾冰凉,像裹了块冰疙瘩,王二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别怕,叔手艺好着呢。”老周头笑了笑,露出两颗黄澄澄的牙,他拿起剃刀,在布巾上“噌噌”蹭了两下,刀刃瞬间亮得能照见人。王二柱盯着老周头的手,那双手布满皱纹,指关节突出,却稳得不像话,剃刀贴着他的头皮游走,连点痒意都没有。
正舒服着呢,王二柱忽然听见“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他想抬头看看,老周头却按住他的肩膀:“别动,快好了。”那双手力气大得惊人,王二柱动弹不得,只能侧着耳朵听。哭声越来越近,好像就在布棚子底下,他甚至能感觉到有阵凉风往脖子里钻,可日头明明晒得地面发烫。
“老,老周头,你听见啥没?”王二柱声音发颤。老周头“嗯”了一声,手里的剃刀没停:“风吹树叶呢,别瞎想。”可王二柱清楚,刚才根本没风,老槐树上的叶子纹丝不动。
好不容易剃完头,王二柱掏出五块钱递过去,转身就想走,老周头却叫住他:“小伙子,明儿还来不?给你留着位置。”王二柱脚步一顿,没回头,含糊应了声“再说”,扛着玉米袋一溜烟跑回了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二柱跟他娘说起老周头的事。他娘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你说啥?老槐树下有剃头的?”他娘脸色煞白,抓着他的胳膊追问,“那老头是不是穿灰布短褂,头发全白了?”
王二柱点头,他娘一下子瘫坐在炕沿上,嘴唇哆嗦着:“造孽啊,那是周老鬼,三十年前就死了!”
王二柱吓得差点跳起来:“娘,你别吓唬我,我今天还跟他说话了呢。”他娘缓了半天,才哆哆嗦嗦说出往事。
三十年前,老周头确实是村里的剃头匠,就在老槐树下摆摊。有天晚上,村里的无赖李三去剃头,不仅不给钱,还抢了老周头的剃刀,把人推倒在槐树下。老周头头磕在树根上,血流了一地,没等送到医院就断了气。李三跑了,村里人把老周头埋在槐树下,从那以后,就常有人看见老周头的影子在槐树下晃,还听见剃头刀“噌噌”的声音。后来村里请了个道士,做了场法事,才没再出事,谁知道这又冒出来了。
“你可别再去了!”他娘抓着他的手,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是找替身呢!”
王二柱一夜没睡,满脑子都是老周头的样子,还有那把亮闪闪的剃刀。第二天一早,他忍不住往村口瞅,老槐树下空荡荡的,蓝布棚子没了,木椅也不见了,好像昨天的事都是他的幻觉。
可到了下午,日头西斜的时候,王二柱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小伙子,剃头不?”他抬头一看,老周头又坐在槐树下,蓝布棚子支得好好的,木椅上还搭着那块白蓝布巾。
王二柱吓得转身就跑,可老周头的声音像粘在他耳朵上:“跑啥呀,你头发又长了。”他跑回家,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天黑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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