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一样瞪大了眼睛。
不过并不是惊骇,而是恨和愤怒。
路今白清楚记得那一刻的感受。他恨自己以前的懦弱,恨自己害了爸妈。他怒那些伤害爸妈的人,愤怒那令妈妈流泪的笑意。
于是他挣脱了妈妈的怀抱,冲上去,张开稚嫩的臂膀,护住崩溃的妈妈,叫:“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是个男人就放了我妈妈,冲我来!”
简直惊天地,涕鬼神。那些人吃惊过后,笑得直不起腰,指着他纤细的胳膊。
“你是男人?”有个一脸疤的男人笑够了,下令,“先卸了一条胳膊,如果你不哭,我就相信。”
他吓得胆寒,浑身发抖,眼前都是漆黑的,可是坚决不掉眼泪,还能说话:“说、说话算、算话!”
方娉婷倒抽一口冷气。
“当然,他们没能如愿。我现在好胳膊好腿的。”路今白耸耸肩,三言两语带过了惊险的过程,“后来警察赶来了。再后来,砸锅卖铁,亲友倾囊相助,父母每天打很多功,一点点还账。这种落差,我就成了冷嘲热讽被欺负的对象。你相信吗,小孩子是最单纯,也是最敏感的,他们知道谁可以欺负,谁该欺负,他们会看大人的脸色。”
那中间的冷暖凄凉,方娉婷当然能想象得出来。她的心尖一时心疼得颤动。
“有一次,我被挤住,带到了滑冰场。以滑冰定输赢。”路今白按了快进键,直接到了关键事件,“输了就被关在冰场一夜,出来不准告家长老师。我当然输了,那一夜——就跟这里一样冷,虽然其实没有这里冷,可是在我记忆里,是最冷一夜。”
方娉婷眼睛已经湿润了。
何止是冷,一个孩子恐惧绝望,无助到极点,叫天天不应的冷,几个人能受得了?
“天快亮时,我发誓,”路今白目光锐利起来,“要变成一个强大的人,再也不要受人欺负,谁也别想再欺负我。所以冰场被打开,第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惊恐地发现里面不但有个孩子,那孩子还在冰上不停地摔跤,不停地爬起来。像是个游魂,吓掉了那人的半条命。”
他说得轻松,然而方娉婷并笑不出来。
“总之那之后,我就神奇地无所畏惧,和冰场杠上了。一个月后,我等在当初被抓的地方,抄着手说:‘要再比一场吗?’”路今白笑了笑,眼里不无得意。
瘦削的少年,抄着手堵住曾经欺负自己的一群孩子,问要比一场吗……想想就好帅!
方娉婷终于张口:“那场比赛,当然是你赢了。”
“没错。自此,我就收获了第一杆的死党。后来,父母的事业因缘际会,重新起步,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唯一改变的是,我迷上了速滑,成了一个更令父母忧心的,无法无天的孩子。”
“走上了一条,”方娉婷斟酌着用词,“强者之路?”
“是啊。强者之路。”路今白看她,“告别胆怯的唯一法子,踏上强者之路的唯一途径,是面对。当你面对,试着跨过去,你会发现,那些所谓难以跨越的天堑,遮了天空的黑云,不过是你为自己胆怯找的借口,放大了无数倍的借口。轻轻一跃,就分崩离析。”
“方娉婷,没有所谓的难以克服的恐惧和天沟,”他的目光直接犀利,仿佛能一直射进灵魂深处,令人心悸,“只有懦弱罢了。”
方娉婷只觉震耳发聩,怔怔不能言。
“小白说得没错!而且,你从来不是个懦弱的人!”身后忽然响起郦籽的声音。
不知何时,他们都来到身边,听了整个故事。
郦籽眼睛亮得惊人,把滑雪单板递给方娉婷。
“娉婷,不比赛,滑冰仍然是人生快乐的源泉,而不是避之不及的黑暗一角。不是吗?”薛慕阳微笑看着她。
“女神,你行的!”丁丁挥臂。
薛慕雨眼睛红红的,这一刻,她早忘了方娉婷是她的“劲敌”,扬声喊:“来吧,一起迈向强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