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来而更加低伏、大气不敢喘的老内侍身上,掠过那些散发着浓重药味的青铜鼎罐,最终,如同被磁石吸引,定格在软榻上那形销骨立、如同一捆破旧干柴般的不降身上时,那锐利的眼神深处,才极其隐晦地泛起一丝涟漪——那是担忧,是过往并肩征战的敬畏,或许……还有一丝深埋心底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对于此刻权柄悬空所带来的灼热契机。
“扃……”不降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视线捕捉到那个熟悉而依然雄健的身影,声音干涩疲惫得如同沙漠跋涉的最后一点喘息,“你来了。”两个字,耗尽了仅存的气息。
姒扃快步走到榻前,动作干净利落,深衣下摆划出一道沉凝的弧线。他单膝重重地触碰到冰冷的、雕刻着蟠龙纹的青铜地砖,姿态恭谨如朝圣:“王兄召见,臣弟岂敢有片刻怠慢。”他微微抬头,目光精准地迎向姒不降枯槁凹陷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唇、以及浑浊无光的眼珠,“王兄气色……”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案几上堆积的药渣,“可要臣弟即刻再命最好的巫医前来,仔细斟酌……”
不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动作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他浑浊失焦的目光,此刻却如同回光返照般凝聚起异样的锐利,如同两柄钝刀,死死地钉在姒扃那张饱经风霜却依旧坚毅俊朗的脸上,反复地、近乎贪婪地审视着,权衡着每一丝神情的变化,仿佛要从这张熟悉无比的面孔上,重新挖掘出值得托付所有的底牌。
扃,他的胞弟!一母所出,血管里流淌着同样炽热的、高贵的帝王之血。他跟随自己数十载南征北战,从少年至盛年,从未退却。在百濮密林中设伏,是扃率军突袭敌后;在淮水之畔与东夷联军鏖战至日薄西山,是扃斩断了敌酋高举的图腾旗,引得敌军阵脚大乱最终溃败;在九苑城下顶着滚石檑木,身中三矢犹自第一个攀上城头……勇武果决,治军严明如铁的姒扃,在军中威望之隆,仅次于他这位君王。无数次的死里逃生与功勋堆积,早已在士兵心中将他塑造成一面不落的旗帜。更重要的是,他正值生命的黄金时段,四十余岁的盛年,精力充沛如初升朝阳,眼神锐利如刀,身躯蕴藏的力量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足以震慑朝堂上任何暗涌的潜流,亦足以及时粉碎边境任何不臣的野心。
“孔甲……”不降的目光艰难地、仿佛拖拽着千斤巨物般,转向殿门阴影处那个依旧紧抓着内侍衣角、眼神惊恐如同受惊小鹿的孩子,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着无形的砂砾,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重若千钧的字,“太小了。”
姒扃顺着他目光看去,落在孔甲那张稚嫩得如同春日初绽蓓蕾般、此刻却全无神采、只有无尽惶恐茫然的小脸上。他的眼神微微一凝,像是被那纯粹的脆弱刺了一下,又迅速被更深沉的东西覆盖,随即垂下眼帘,浓密如羽扇的睫毛遮住了可能泄露的一切情绪,声音依旧恭敬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兄长式的关切:“王子聪慧天成,眸如秋水,已有明主之相…假以时日,得名师悉心教导,定能……”
“假以时日?!”不降猛地打断他,那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绷断的弓弦嘶鸣,瞬间又引爆了肺腑间积郁的风暴。他整个干瘪的身体在软榻上剧烈地抽搐起来,枯瘦的手臂徒劳地拍打着榻沿,发出沉闷的空响。胸腔像破旧的风箱被疯狂拉动,咳得他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潮,眼球暴突,喉咙深处发出可怕的嘶嘶声。老内侍惊惶欲上前,却被不降用尽全身力气、带着死亡预感的挥手狠狠制止。喘息如同拉锯,每一次都带着濒死的绝望,他浑浊的眼睛像是锁定了猎物的鹰隼,死死盯着姒扃那张依然维持平静的面庞,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扃!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这江山……这社稷……它等得起吗?!能等这孩子长大吗?!”
他枯瘦如鹰爪般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殿外无形的、遥远的威胁:
“九夷联军去年秋狩时劫掠我东境三座边城,屠尽戍卒,是在试探谁的深浅?西羌九黎部那些高原上的饿狼,他们的铁骑在狄水上游集结了多少日夜?百越丛林里那些不服王化的巫蛊
温馨提示:亲爱的读者,为了避免丢失和转马,请勿依赖搜索访问,建议你收藏【80小说网】 m.80xs.cc。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可能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