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互疑,此乃祸乱之端,社稷之险啊!太师……”辛伯的声音陡然加重,一字一句,如同在冰冷的大殿中敲响四面警钟:
“……妾媵并同于王后,庶子相等于嫡子,权臣和卿士互争权力,大城和国都一样,此乃‘四乱之本’!绝不可为啊!”
“四乱之本……”黑肩反复咀嚼着这最后四个字,声音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眼中那燃烧的火焰骤然熄灭,只剩下毫无温度、深不见底的寒潭。他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牵动了一下,那表情既非震怒,亦非嘲弄,而是一种彻底的失望与冰冷的疏离。
“如此说来,”黑肩缓缓直起身,俯视着辛伯,巨大的阴影几乎要将对方碾碎,“辛子此来,非为襄助老夫定国安邦,乃是……教训老夫何为为臣之道咯?”
辛伯保持躬身的姿态,脊梁却挺得笔直:“臣不敢。惟一片赤诚天日可鉴,唯恐太师……一子落错,满盘皆输!此非祥瑞!实乃凶兆!请太师慎思!”
“好!好一个忠贞不二的社稷之臣!好一个万劫不复的‘凶兆’!”黑肩发出一声低沉如闷雷的冷笑,震得油灯火苗疯狂摇曳,光影变幻如同鬼蜮降临!他猛地一甩袍袖,带起一股劲风,灯火骤暗,将他转身而去的背影瞬间投在巨大的屏风上,扭曲膨胀,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挣脱了礼法的束缚,咆哮着要踏碎这殿堂!
辛伯不再言语,垂手肃立。昏黄的烛光下,两人一个背对,一个肃立,中间隔着几案,更隔着天堑般的理念深渊。礼的堤防,在黑肩的冷笑声中,终于轰然塌陷了一角。辛伯知道,最后的时刻,将要来临。
太庙深处,幽邃的殿堂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寒意。肃穆的香火气与祭器特有的青铜冷光交织,却未能掩盖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铁锈腥甜。那是鲜血干涸后的味道。
周庄王姬佗端坐于象征着沟通天地神明的祭祀方台中央,身下蒲团冰冷。他年轻的面庞在牛角灯跳跃的幽光下,呈现出一种极度紧张带来的惨白与扭曲。深陷的眼窝周围布满蛛网般的血丝,而瞳孔深处却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恐惧与杀意交织,几乎要将他点燃。贴身近卫申涂和另一名甲士按剑而立,如同两尊沉默的杀神,腰间的青铜长剑在昏暗中折射出冷冽光芒。
“辛卿……” 姬佗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压出来,“你……你方才所言……指证太师欲行大逆之事……可敢以性命担保?!”他的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绝望中透着凶残,死死锁住台阶下的辛伯,仿佛辛伯就是他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辛伯缓缓屈膝,玄端深衣的下摆铺陈在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地面上。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双手稳稳地平按于冰凉的石板之上,以一种近乎朝拜神明的肃穆姿态,深深埋首叩拜。石板的寒意透过掌心和额头直抵肺腑深处。
良久,他才抬起上半身,动作沉缓而有力。他直视着王座上那惊疑不定、几近崩溃的年轻君王,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似经过了千锤百炼,在这空旷得连回音都令人心悸的殿堂内回荡:
“臣蒙先祖余荫,世受周室王禄。先祖辛甲公,从文王理政,武王伐纣,至周公摄政制礼定鼎,常以恪守宗法,翼护王嗣为家训。臣虽驽钝,不敢一夕或忘祖宗遗命,更不敢有片刻忘怀君恩。”
他略作停顿,目光从姬佗脸上移开,落在地面一块描绘着夔龙纹的石砖上,仿佛在凝视着历史的沟壑与即将发生的风暴。再开口时,声音更加凝滞,却带着万钧之力:
“太师黑肩,位极人臣,手握重器,诚然有大功于国。然近岁以来,其行止乖张,渐生骄蹇之心,所谋之事,臣……不敢不奏!”
辛伯深吸一口气,那混合了血腥与陈腐气息的空气冰冷刺骨。他挺直腰背,一字一句,清晰冷冽,如同法庭上掷地有声的最终宣判:
“其一!太师府中豢养宠妾邹氏,所服纨素绮罗,所用铜车玉器,僭越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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