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午时。
黑松林依旧被积雪覆盖,但林间空地上,却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十几座新坟在空地边缘一字排开,每座坟前都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刀刻着名字。
王光、赵七、李四……都是那晚死去的差役。
宋慈站在这些坟前,默立良久。年轻将领和禁军们守在十步开外,没有催促。
“司首呢?”宋慈终于开口。
“在等您。”年轻将领指向林子深处。
宋慈跟着他往里走。越往里,树越密,光线越暗。终于,在一片特别茂密的松林中,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木屋很旧,看起来像是猎人废弃的。但此刻,屋前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张毅。
另一个,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穿着深灰色棉袍,外罩黑色大氅,面容清癯,须发花白,看起来像个饱学的老儒生。但他那双眼睛——锐利如鹰,深不见底。
宋慈停下脚步。
“宋年兄,”张毅先开口,声音沙哑,“你来了。”
宋慈看着他。张毅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但眼神依旧清明,没有想象中的颓唐或慌乱。
“张大人,”宋慈平静道,“那份告示,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张毅点头,“但内容,是司首大人拟的。”
老者——司首——微微一笑:“宋提刑,久仰大名。老夫裴文渊。”
裴文渊。这个名字宋慈听过。二十年前,他是先帝最信任的谏议大夫,以刚直敢言闻名。后来不知为何,突然辞官归隐,再后来……就成了暗查司司首。
“裴大人,”宋慈拱手,“不知召我来此,有何见教?”
“不是召,是请。”裴文渊做了个“请”的手势,“屋里已备薄茶,宋提刑请。”
木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桌上摆着一套青瓷茶具,茶香袅袅。
三人落座。裴文渊亲自斟茶,动作从容优雅,完全看不出是执掌暗查司这个血腥机构的人。
“宋提刑可知,”裴文渊缓缓道,“暗查司为何存在?”
“监察百官,肃清朝纲。”宋慈说出暗查司明面上的宗旨。
“那是官面上的话。”裴文渊摇头,“暗查司真正存在的意义,是平衡。”
“平衡?”
“对。”裴文渊端起茶盏,“朝堂之上,文武相争,清浊相斗,新旧相替。若没有一股力量居中平衡,这江山早乱了。”
他看向宋慈:“你以为李通判、孙推官那些人,真是因为查案被杀的吗?不,他们是因为站错了队,卷入了不该卷的争斗。”
“所以他们就该死?”宋慈问。
“不是该死,是不得不死。”裴文渊声音平静,“就像下棋,为了保住大局,有时候要舍掉几个棋子。李通判是棋子,孙推官是棋子,徐真……也是棋子。”
“那百姓呢?那些被你们当成替罪羊的囚犯呢?他们也是棋子?”
“是。”裴文渊毫不犹豫,“而且是更小的棋子。宋提刑,为官二十年,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世上的公道,从来都是相对的。为了更大的公道,有时候要牺牲小公道。”
宋慈笑了,笑里带着悲凉。
“裴大人,您这话,徐真也说过。他说他杀人是恶,但也救过人。可我想问您——谁给您的权力,决定谁该活,谁该死?谁该牺牲,谁该保全?”
裴文渊沉默。
“是陛下?是朝廷?还是您自己?”宋慈步步紧逼,“您口口声声为了江山社稷,可您做的每一件事,哪一件不是为了让某些人得到利益,让某些人失去性命?”
“宋慈!”张毅低喝。
“让他说。”裴文渊抬手,“宋提刑,那依你看,该当如何?”
“依律法。”宋慈一字一句,“该杀的,依律杀;该罚的,依律罚;该赏的,依律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某些人一手遮天,想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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