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怪笑起来：“听说你就是那个被陛下封了夫人的民间医者？本小爷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破天荒家王爷的金印硬。”他使了个眼色，身后家丁便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苏凌退至药柜前，顺手抽出柜中一柄用来切药的青铜药刀。刀锋在昏暗中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药王谷后山遇到的黑熊，当时也是这样被逼到绝境，也是这样握着师父留下的药刀，在熊掌上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谁敢动她试试？”
苍老却洪亮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只见刘忠拄着拐杖挡在门前，身后跟着十几个闻讯赶来的太监宫女。西三所的洗衣妇李妈妈手里还攥着捣衣杵，发髻散乱却眼神坚定：“苏夫人救过咱们多少人的命，要动她先过老身这关！”
雨幕中，越来越多的身影聚集在回春堂外，有洒扫的小太监，有浣衣局的宫女，甚至还有几个在内务府当差的低级官员。他们手中的扫帚、水桶、算盘，此刻都成了守护医者的武器。赵轩的脸色由白转青，他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馆，竟有如此多的人愿意舍命相护。
“好，好得很！”赵轩猛地将手中的玉骨折扇掼在地上，“你们给本小爷等着！”
家丁们仓皇退去时，雨势恰好达到最大。苏凌望着众人湿透的衣袍，喉头忽然有些发紧。刘忠颤巍巍地将油纸包递过来：“夫人，这是老奴攒的人参，您快补补身子。”李妈妈则塞给她个还温着的烤红薯，焦香的热气透过油纸传到掌心。
三更时分，凤玲珑踩着积水匆匆赶来。她刚从玲珑阁得到消息，成安郡王府的管家已在禁军统领处哭诉，说安国夫人仗势欺人，将宗室子弟打成重伤。烛火摇曳中，凤玲珑解开湿透的披风，发间还沾着几片雨打落的花瓣：“宫里都传遍了，说你为了讨好禁军统领，故意延误宗室子弟的病情。”
苏凌正就着烛光晾晒被打湿的医书，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千金方》有云，‘医者意也，善于用意，即为良医’。若只知逢迎权贵，与操刀屠夫何异？”她指尖拂过泛黄书页上“人命至重，有贵千金”的蝇头小楷，忽然想起三年前在江南水乡，那个暴雨夜她冒死救下的难产农妇，此刻或许正在灯下为孩子哺乳。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泛起鱼肚白。苏凌将最后一本医书放回药柜，忽然听见宫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短一长，正是四更天。她走到门口，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腰间的杏色宫绦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这一刻，苏凌忽然明白，这紫禁城的风雨，远比江南水乡的龙舟雨更要猛烈。而她这株自江湖移栽入宫的药草，想要在权力的夹缝中活下去，光有济世之心远远不够。指尖触到袖中那枚凤玲珑刚塞给她的银针，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这银针既能救人，亦能防身，正如这深宫朝堂，从来都是一半菩萨心肠，一半雷霆手段。
太液池的睡莲在晨光中舒展花瓣，带着昨夜雨水的清露，却已有新的花蕊在叶间悄然孕育。苏凌理了理月白褙子的衣襟，转身走向养心殿的方向。她知道，这场由家奴引发的“医闹”，不过是权贵骄纵的冰山一角，而她这位“安国夫人”，是时候让那些盘踞在阴影里的魑魅魍魉，见识一下来自江湖的锋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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