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暮春细雨中泛着冷光,破天荒批阅奏折的朱笔在南疆春耕事宜的奏章上停顿片刻。窗外雨丝斜斜掠过阶前青苔,将廊下那株新移植的琼花洗得愈发洁白,倒让他想起凤玲珑从南疆寄来的小册子——那丫头竟在最后附了张歪歪扭扭的琼花图,说南疆水土养不出这般娇气的花儿。
陛下,户部尚书周显在外求见。内侍监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温软却无孔不入。
破天荒将奏折推到一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紫檀木御案上的水波纹雕饰。周显是三朝元老,更是皇后的舅父,这个时辰求见绝非偶然。他想起今早御花园里,淑妃抱着三岁的次子赵珏,无意间让小皇子吟诵《诗经》的模样,银铃般的童声在九曲回廊里飘得很远。
周显佝偻着身子走进殿内,藏青色官袍下摆沾了些泥点。这位以铁面着称的老臣,此刻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将一封奏折高举过顶:老臣恳请陛下立储,以固国本,以安民心。
紫宸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花爆裂的轻响。破天荒看着那封明黄色的奏折,封皮上请立东宫以定国本八个字像八颗沉甸甸的铅子。他登基七年,南征北战未尝一败,却在这太平年月里遇上了比沙场更棘手的难题。
周爱卿,破天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朕记得去年冬至祭天时,你还说过国本未固,当以民生为先
周显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陛下春秋鼎盛然皇子已立四人,嫡长子恒儿年方七岁,师从大儒孔颖达,聪慧仁厚颇有圣君之风。老臣以为——
朕的儿子,朕自然知晓。破天荒打断他的话,朱笔在御案上轻轻一顿,一滴朱砂落在明黄封皮上,像极了战场上溅落的血珠。他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在先帝灵前继位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群老臣,也是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退朝的钟声透过雨幕传来,惊飞了檐下避雨的灰雀。破天荒望着周显蹒跚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紫宸殿空旷得有些可怕。御案上还摊着凤玲珑的小册子,其中一页画着南疆土楼,旁边批注:此处百姓不分嫡庶,唯贤是举,倒也少些龌龊。他不禁失笑,这丫头倒是看得通透。
三日后的早朝上,当御史大夫张谦再次提及立储之事时,破天荒终于动了真怒。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将朝笏重重掷在地上,青玉朝笏碎成三段,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
朕说过不急!破天荒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回荡,诸卿是觉得朕年寿不永,还是觉得大周江山已经稳固到可以空谈储位?
百官齐刷刷跪倒,玄色官袍在金砖地面上铺开,像一片沉默的潮水。皇后的兄长、禁军统领赵威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眼角余光却瞥见兵部尚书秦岳挺直的脊梁——那位以治军严明着称的将军,上个月刚将自己的侄女许配给了二皇子赵珏的伴读。
破天荒看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在皇陵守孝,先帝托梦时说的话:皇家最是无情处,莫过龙椅换人间。他那时只当是老父忧思过度的胡话,如今才明白其中深意。
退朝后,破天荒没有回后宫,而是带着李德全径直去了御书房。案头整齐码放着四位皇子的课业,嫡长子赵恒的《论语》批注一丝不苟,次子赵珏的算学答卷精准无误,三子赵琰的兵书札记颇有见地,就连刚启蒙的幼子赵珩,描红也写得有模有样。
陛下,李德全捧着鎏金托盘,上面放着四枚玉佩,这是内务监新制的护身符,四位小殿下各一枚。
破天荒拿起那枚刻着字的和田玉佩,触手温润。他想起去年中秋家宴,赵恒捧着亲手做的月饼跪在他面前,小脸上沾着面粉:父皇,儿臣要像父皇一样,将来保护大周的百姓。那声音清脆如玉石相击。
李德全,破天荒将玉佩放回托盘,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李德全扑通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陛下春秋鼎盛,龙体康泰如日中天。
起来吧。破天荒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连绵的青灰色屋顶。暮色四合,千家万户的炊烟袅袅升起,像无数条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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