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三年暮春，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席卷了京畿外围的几个村落。虽然在太医院的及时介入下并未造成大规模扩散，但零星出现的病患与每日递增的死亡数字，仍像细密的针般扎在永徽帝心头。这日午后，破天荒屏退了所有内侍，独自站在紫宸殿的雕窗前，望着阶下被雨水冲刷得油亮的青石板，眉头紧锁如铸铁。
陛下，苏凌先生的传人秦婉求见。内侍总管李德全的声音隔着门帘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破天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位年仅二十的女医自半年前因治愈西北军的疟疾崭露头角后，便被他安置在太医院特设的格物医馆，允其自由研究医理。此刻她突然求见，莫非与时疫有关？
不多时，一身月白襦裙的秦婉款步而入。她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几分倦容，眼底却亮得惊人，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朱批小字。
民女秦婉，参见陛下。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免礼。破天荒指尖轻叩着紫檀木御案，秦医令此来，可是有破解时疫之法？
秦婉起身时，将羊皮纸双手奉上：陛下，此乃民女根据苏师所传《环境医经》，结合三月来对京畿疫情的追踪调查，草拟的《公共卫生十二策》。
破天荒展开羊皮纸的刹那，瞳孔微缩。纸上不仅绘有详尽的疫情扩散路线图，还用不同颜色标注了水源、垃圾堆积点与病患分布的关系，最令他心惊的是末尾那行朱笔大字：医人不如医境，医境当建体系。
你且细说。破天荒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见过无数医案药方，却从未有人将笔墨落在二字上。
秦婉上前两步，玉指轻点图纸上的红色圆点：陛下请看，此次时疫源头并非天灾，实为人祸。通州张家村因河道被染坊废水污染，滋生疫气；顺义李家庄因粪肥堆积于村口，春风一吹，疫气便随风扩散。臣女以为，治病需先治环境，治环境当建制度。
她忽然屈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女斗胆，恳请陛下建立全国性公共卫生体系！于各州府设卫生司，各县设卫生所，各村设卫生巡查员，形成自下而上的监控网络。
卫生司？破天荒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指尖在御案上缓缓移动，何所职掌？
三大职掌，九项细分！秦婉语速加快，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其一疫情监控，设专职医官每日巡查各地，一旦发现疑似病例，六百里加急上报中枢；其二环境治理，由卫生司牵头疏浚河道、清理垃圾，规定屠户、染坊必须远离水源地三百步；其三预防接种，将牛痘、伤寒等疫苗制成标准剂型，强制七岁以下孩童接种，由各地学官监督执行！
这番话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响，李德全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竟浑然不觉。强制接种？监督执行？这岂不是要将医者之手伸到千家万户？
破天荒却陷入了沉思。他想起去年南巡时见到的景象：苏州河面上漂浮的腐尸，杭州城里堆积如山的垃圾，还有那些因天花而满脸麻子的孩童。秦婉的构想虽看似惊世骇俗，却恰好击中了王朝治理的盲区。
你可知此举耗资几何？又将触动多少世家利益？破天荒的声音低沉如渊。江南士族多经营染坊、皮革坊，若依秦婉之策，势必要迁徙工坊，损失难以估量。
秦婉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直视龙椅上的帝王：陛下，去年西北军疟疾横行，耗资三百万两白银仍折损五千将士；前年河南大疫，饿死流民二十万，赈灾粮款耗去国库半年收入。若能防患于未然，这笔账孰轻孰重？至于世家利益...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江山社稷为重，世家私利为轻！
这八个字掷地有声，竟让破天荒想起了当年辅佐自己登基的谋主。他忽然放声大笑：好一个江山社稷为重！秦婉，朕且问你，这体系建成之后，如何确保不会沦为官员敛财的新名目？
设三重监督！秦婉早有准备，其一由御史台派监察御史巡查；其二由各地乡绅推举德高望重者参与；其三刊印《卫生月报》，将各地防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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