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传闻,替阎王收债者须扮小丑,笑脸迎人。
笑越欢,债越清。
我扮了三年小丑,为阎王收了无数债,从未失手。
直到今夜,最后一单的目标竟是我自己。
镜子中,小丑妆容逐渐剥落,露出我本来的脸。
而债主,正是三年前,被我亲手送入地府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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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粘稠得像泼翻了的墨,渗不进半点月光。风是没有的,空气凝滞,沉甸甸压在鼻尖,带着一股子陈年灰尘和某种甜到发齁、隐隐约约腐烂的水果混合气味。这条背阴的老街,像被时代遗弃的盲肠,蜷缩在城市的肋下。路灯?早就瞎了。只有巷口对面歌舞厅那点苟延残喘、变了色的霓虹,偶尔抽搐几下,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投下些光怪陆离、蠕动着的影子。
我,就站在这片影子的最深处。
脸上糊着的油彩腻得发慌,厚厚的白底,夸张咧到耳根的血红嘴角,眼角两颗硕大、滚圆的蓝色泪滴,在缺乏光线的暗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假发是蓬乱、鲜艳的橘红色,卷曲着,像一簇凝固的、永不熄灭的火焰。鼻头上那颗鲜红的圆球,随着我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五彩斑斓的连体裤空荡荡地套在身上,被夜里的湿气一浸,又冷又黏,贴在皮肤上。
小丑。一个在午夜出没,替底下那位“大老板”收取特殊债务的小丑。
手里拎着的,不是气球,也不是什么滑稽道具,而是一个样式极古旧的手提保险箱,黄铜包角,锁扣紧闭,沉甸甸的,里面装着今夜要“交割”的东西。箱体冰凉,寒意透过薄薄的手套,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
目标就在前面,那栋几乎要趴到地上的老式三层砖楼。墙皮斑驳,露出底下污黑的砖块,爬山虎枯死的藤蔓纠缠其上,像一张干瘪的、勒紧的网。整栋楼只有三楼最右边一扇窗,透出点昏黄的光,微弱,颤抖,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周围的黑暗掐灭。
就是那儿。最后一单了。
我吸了口气,那甜腻腐败的味道直冲肺管。抬起脚,特制的小丑鞋——鞋头巨大,向上滑稽地翘起——落在石板上,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有鞋底边缘几颗铃铛,随着动作,发出极细微、极清脆的“叮铃”声。这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传得意外地远,又意外地瘆人。
一步,两步,铃铛轻响,像招魂的引磬。
楼道的铁门虚掩着,门轴锈蚀得厉害,推开时,那呻吟尖锐得能刮破耳膜。楼道里比外头更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只有高处某个地方漏下一丝光,勉强勾勒出脚下堆积的杂物轮廓,废纸箱、破家具、不知名的垃圾,散发着一股霉烂与尿臊混合的臭味。我摸索着向上,小丑鞋柔软的底踩在硌人的杂物上,铃铛在密闭空间里响得更加清晰,空洞地回荡。
“叮铃…叮铃…”
二楼转角的黑暗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但凝神看去,又只有模糊的影子。是老鼠?还是别的什么?我没停。干这行三年,见过的“东西”多了,只要债簿上名字未勾,时辰未到,它们通常不会主动招惹我。阎王的“业务员”,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终于到了三楼。那扇透光的门就在走廊尽头。门是旧的木门,漆皮剥落,上面贴着一张褪了色的倒“福”,此刻看来,像个咧开的、嘲讽的嘴。
保险箱似乎更沉了些,坠得手腕发酸。我走到门前,站定,没立刻敲门。惯例,最后确认一遍。心里默念那个今晚要带走的名字,对应债簿上的信息:王德贵,男,六十七岁,寿终(非正)。欠债:阴德三斤七两,利滚利,已逾期…太久。
没有错。
我抬起手,指关节扣在门板上。
“咚、咚、咚。”
三声,不轻不重,在寂静中传开。
门内那点昏黄的光似乎晃了晃。没有回应。只有一种更加浓郁的甜腐气,从门缝底下丝丝缕缕地钻出来。
我咧开嘴,让油彩画出的笑容扯到最大。这是规矩,也是“工具”。笑,越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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