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尚有一手可互相挽力,尚有一言可互通声息!那楚,便似这无垠荒野里潜行无声的庞然猛兽,蛰伏、窥伺、伺机待发!我等小邦虽渺小如草芥蝼蚁,亦该竭力睁大双眼,嗅闻风向,知晓……”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剑,刺向蔡侯惊恐的瞳孔,“知晓它下一个要撕裂、碾碎的猎物,会是谁!是你蔡国?还是我郑国?抑或是……它要撕开一个豁口,将我们一并吞没!”
“正是此意!正是此意啊!”蔡侯像是被戳中了心底最深的恐惧,眼神骤然一跳,身体几乎前倾。炉火剧烈跳跃,光影在他脸上明暗不定。他猛地一口饮尽杯中残余的冷酒,冰冷的液体激得喉管一阵剧烈痉挛,又紧跟着深深吸了几大口凉气,仿佛被记忆中某种景象狠狠扼住咽喉。“犹记去岁深秋,探马急报!楚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奇兵奔袭息国边境!其情形……其情景……”他倏地放下酒杯,双手用力张开在面前急促比划着,如同要驱散眼前重现的恐怖图景,嗓音尖利起来:“简直如噩梦再临!息城墙垣固若金汤又如何?楚兵攻城之刻……黑压压的士卒,自密林山坳中源源不断涌出,那阵势……汹涌如浊浪滔天的洪水啊!还有!还有那些楚地特有的骕骦战马!它们毛色深赤,骨粗蹄大,比我们中原的骐骥高出整整一肩有余!战马嘶鸣之声震耳欲裂,比滚雷更令人心胆俱碎!它们狂野地冲锋,踏起的漫天尘烟遮天蔽日,那震天动地的蹄声,密如鼓点,沉重如地牛翻身,踩踏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简直像天倾地陷!”他双手抱头,话语中带着濒死般的恐惧和颤抖,“更可怕的是那些不似人声的呼啸!楚兵口中发出的古怪呐喊,混杂着刺耳的竹哨铜铙之声!战鼓擂动之声如裂帛贯耳,直欲敲碎人心腑……箭矢!数不清的箭矢密集如飞蝗毒蜂,瞬间就能遮蔽天空!息都之坚固,竟只在……只在朝夕之间便宣告城陷!宫室付之一炬,公族仓皇北逃……”他眼神涣散,脸上是劫后余生的恐惧与兔死狐悲的绝望,“就在你我两国的夹缝之地!就在蔡水上游啊!”
帐内气氛骤然沉入冰窖,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消隐了,唯有帐外北风如厉鬼哭嚎般撕裂着空气,将帐幕拉扯得疯狂颤抖。死一般的沉寂压得人喘不过气。郑伯的神情彻底凝肃下来,如同庙堂古鼎覆上一层经年不化的寒霜。他缓缓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帐内投下长长的阴影。他一步步走向帐门,沉重的步履在厚毡上留下沉闷的声响。厚重的帷幕被他苍老的手卷开一道缝隙。
“呼——!”外面咆哮的北风如同无数利刃瞬间贯入,撕扯着帐篷内的一切温暖和凝重。冷风带着碎草、尘土和冰冷的雪屑狠狠地扑打在脸上。青铜灯树上十余盏灯烛火焰剧烈地摇摆、扭动、扑闪着,几近熄灭!侍从慌忙上前欲挡风,被郑伯抬手制止。他任凭这凛冽如刀的厉风狠狠地扑打自己布满皱纹、饱经风霜的苍老面容。乱发狂舞,银须飘拂。他眯着眼,逆着风望向那片被狂风吹伏的、广袤而死寂的原野,目光仿佛穿透了遥远的山川河流,看到了丹水之阳那个正在磨砺爪牙的新生霸主。良久,他低沉嘶哑的声音,才一字一字,如同古战场上埋在地下的沉雷般响起:
“若其……若其锋芒所指,北叩中原……纵使周天子尚在雒邑,纵使九鼎尚陈于宗庙……”他微微一顿,喉头滚动,吐出的话语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和彻骨的寒意,“那已然摇摇欲坠的王命,那早已斑驳朽坏的九鼎重器,又如何镇得住这楚地新铸的万钧长戈!如何缚得住这头……欲出深林、渴饮江河的蛮荒巨鳄?”
炉火猛地窜高,火舌舔舐空气,又骤然低沉下去,光影在二人脸上剧烈地跳跃、变幻,宛如战场上瞬息万变、命悬一线的飘摇命运。空气凝滞,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形的阻力。寒意并非仅仅来自帐外旷野的凛冽朔风,更深埋于内心深处,对南方那片被原始密林与滚烫温泉笼罩、崇尚巫蛊与血祭、力量野蛮生长的荆楚之地的未知恐惧。那两顶孤零零矗立于枯草寒风中的大帐,在这无边的原野上恰如两枚瑟瑟发抖、随时可能被巨掌拂去的小小落单棋子。而此时,更南方的楚地深处,密林掩映的丹阳城内,一只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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