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上一个冰冷的铜爵盏盏壁——那盏壁上用粗犷狞厉的线条铸造着古老的饕餮纹,双目凸瞪,利齿森然。他的指腹感受着那冰凉坚硬、似乎随时要吞噬一切的古老气息,眼底掠过一丝野兽般的精光,沉声应道:“季梁?确非凡物,识人之明,洞若观火。”他嘴角扯动一丝冷峭的弧度,像是在赞许一个厉害的对手。但那目光随即又变得深长锐利,越过王帐,穿透虚空,如淬毒的箭矢死死锁定了数十里外那座城郭的核心,“可你看那随侯派来与我‘议和’的,却是何人?”熊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刻毒快意,仿佛已看到了棋局中最关键的那枚棋子被动摇,“随国少师!此人位列上卿,执掌礼乐,位尊而权重,志得意满,心气早已被阿谀与权势填塞肿胀,飘飘然不知天高地厚!其目之所见,唯有国君恩宠;其耳之所闻,尽是颂扬声名。他早已不是明断秋毫的重臣,而是随侯枕侧吹嘘拍马、投其所好的一条百鸣之舌!”他眼神锐利如锥,钉住熊率且比的眼睛:“对付这样一条被甜言蜜语塞满了脑子的舌头,无需刀剑,只需蜜糖!他眼中所见,便是我军经冬疲敝的‘羸弱’;他鼻中所嗅,便是我营中马粪堆积的‘混乱’;他心中所感,自然就是楚军不过‘外强中干’!只要他得意洋洋地打道回府,他口中吹出的风,就能灌满随侯那颗摇摆不定、渴望小功、惧怕大难的耳朵!使他只闻我‘弱’,不识我‘藏’!至于季梁?”
熊通猛地站起身,青铜甲片摩擦碰撞,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铿锵锐响!一股森然霸气扑面而出。“再明亮的灯烛,能照亮十步之外!能窥见营中士卒的疲惫与否!却未必能照亮得了自家君王近在咫尺、早已被甜言蜜语塞住的耳朵!更未必驱得散君王身边早已弥漫的……愚昧迷雾!”他话语如重锤落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斗伯比深灰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熊率且比张了张嘴,终是喟然一叹,将犹疑的话咽回腹中。帐内短暂的沉寂,唯有燎炉内碳火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传令!”熊通声音陡然响起,如刀剑出鞘,决绝锐利,“各军听令!撤去旌旗!精甲入库!移精锐入两翼林壑匿形!营中只留步卒,选疲弱老病者!行动要快!要不动声色!违令者——斩!”
语调笃定,斩钉截铁,如山岳不可动摇!
营盘的气氛瞬间因这条隐秘而严厉的军令变得凝肃紧张,如同拉满的弓弦。沉重的脚步声在泥泞中快速穿梭,传达着这不容置疑的王命。披挂整齐、身如铁塔、铜甲映日生辉的精锐步卒被一队队悄无声息地带离敞亮的营盘空地,迅速分散、消隐于两翼茂密幽深的山林沟壑之中,浓密的灌木和藤蔓很快吞噬了他们的踪迹。存放精良兵器、攻城器械的巨大皮帐篷被拉下厚重的帷幕,严严实实地遮挡住里面堆积如山、泛着幽冷光泽的青铜戈矛、长戟箭矢。几面最为巨大的、纹绣着狰狞黑熊图腾和展翅九头鸟的帅旗、军旗,被神情肃穆的旗手从高耸的旗杆上悄然卸下,仔细卷好收藏,只留下一些尺寸稍小、图案驳杂或褪色、看上去不过是普通旅帅所用的杂色小旗,在营盘边缘和简陋辕门处无精打采地垂悬着,被寒风吹得卷起边角,显得格外落寞凄凉。
新换上来的兵卒,多是些真正的瘦弱疲敝之辈或是刻意装扮出的“病态”。他们佝偻着背脊,衣衫陈旧沾满泥点草屑甚至污渍,有的懒洋洋地倚靠着营中歪斜的简陋木栅栏,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或三三两两聚在几处刚生起不久的、冒着呛人青烟的低矮篝火旁,笨拙地烘烤他们湿透磨破的破烂草鞋,不时发出几声无力的咳嗽,一副麻木百无聊赖的模样。空地上,几个看上去力气最小的瘦弱士卒被安排劈柴,抡起的斧头无力,“哆——哆——”地劈砍几下粗大的原木,便停下来呼呼喘气,汗水混合着泥痕在颈上流淌。另一些人则慢吞吞地、步履蹒跚地抬着一些未干的粗糙草料杆子,慢腾腾挪动。更有甚者,几个像是老兵油子的兵卒故意聚在一处背风角落,拄着长矛或环首刀鞘打着长长的哈欠,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刻意的哄笑或是懒散的咒骂。整个瑕地楚军大营,不多时便被一种刻意营造的、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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