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残存火光,郑县令终于看清了脸。
这人四十来岁,三角眼,塌鼻梁,嘴角有颗大黑痣。
“你……你不是东街开赌坊的孙二赖吗?”郑县令傻眼了。
孙二赖哭丧着脸:“正是小的……大人,小的不是偷李府银子的贼啊!”
“那你深更半夜来此作甚?这包袱里是什么?”
孙二赖哆哆嗦嗦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堆借据、账本,还有几锭散碎银子。
“小的……小的欠了西街张屠户的赌债,张屠户逼得紧,小的就把平日里出老千用的家伙什、赌坊的暗账,还有最后这点家底拿来,想放在土地爷这儿抵债……看见告示上说‘既往不咎’,就想顺便……”孙二赖越说声音越小,“就想顺便把以前坑蒙拐骗的烂账也了结了……”
郑县令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敢情这兴师动众、火烧庙宇抓到的,根本不是李府盗案的贼,而是个想趁机了结赌债烂账的老千!
赵师爷见状,忙打圆场:“大人息怒!此虽非正主,却也歪打正着,抓了个积年老千,不算全无收获……”
话音未落,庙门外又传来一声惨叫!
众人慌忙冲出,只见一个衙役从树上摔了下来,捂着屁股嗷嗷叫:“有……有蛇!好大一条!”
原来,这衙役埋伏在树上,被庙里这番折腾惊动,心神不定,手中水火棍无意中扫到了旁边的草丛——正是“打草”。这一打不要紧,竟惊出一条手腕粗的菜花蛇,吓得他魂飞魄散,从树上跌落。
郑县令气不打一处来:“蛇!蛇!本县要抓的是窃银的‘蛇’,不是这长虫的蛇!”
正闹得不可开交,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锣声:“走水啦!走水啦!李府走水啦!”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城中李府方向,火光隐约冲天。
郑县令猛然醒悟,一拍大腿:“糟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贼人趁咱们全在土地庙,去李府灭迹了!”
等大队人马气喘吁吁赶回李府,火已被扑灭。失火的是账房,烧毁了些账册,但所幸未蔓延。李员外惊魂未定,见县令来了,连忙上前:“大人!方才有人趁乱潜入账房纵火,被护院发现了!人已拿下!”
郑县令忙问:“何人?”
李府管家押上一人——竟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书生,文文弱弱,正瑟瑟发抖。
“这是……”郑县令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李员外咬牙切齿:“此乃犬子的同窗,柳秀才!他……他就是窃银的贼人!”
原来,这柳秀才与李公子交好,常来府中走动,因此熟悉府内路径,连狗都认得他。他因欠下巨额赌债(正是在孙二赖的赌坊输的),铤而走险,偷了银子和玉如意。本已瞒天过海,谁知郑县令贴出告示,说要“既往不咎”,他做贼心虚,以为官府掌握了线索,是在敲山震虎。今日又见衙役倾巢而出埋伏土地庙,更坚信官府要收网了。惶恐之下,决定趁夜烧毁账房,制造混乱,顺便看看有无对自己不利的账目记录。不想李府因失窃加强了戒备,当场被擒。
郑县令听完,半晌无言。
赵师爷讪讪道:“大人,这……这‘打草’倒是打了,‘蛇’也确实惊了……就是惊的方向,有点歪……”
郑县令长叹一声,有气无力地摆手:“罢了罢了,先把这一干人等都带回去吧。”
回到县衙,天已蒙蒙亮。
郑县令瘫坐在太师椅上,身心俱疲。这一夜,他打了“告示”的草,惊出了孙二赖这条“赌债蛇”;又打了“埋伏”的草,惊出了真贼柳秀才这条“盗窃蛇”;最后衙役还打了真草,惊出了菜花蛇……
赵师爷小心翼翼奉上茶:“大人,虽然过程曲折了些,但终究真凶落网,李府失物也悉数追回(在柳秀才住处搜出),还顺带揪出个开黑赌坊的孙二赖。可谓……功德圆满?”
郑县令呷了口茶,幽幽道:“师爷啊,本县现在悟出一个道理。”
“大人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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