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赵恒将苏凌呈上来的札记反复摩挲,指尖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批注上停留许久。窗外忽有夜露敲打梧桐叶,惊得他抬眼望向阶下侍立的凤玲珑——这位以铁腕治宫闻名的女官,此刻正将密报折成方胜递来。
玲珑阁探得江南七州良田,三成已落入王谢等十二家之手。凤玲珑的银甲在烛火下流动着寒芒,她总是这般直接,像柄出鞘的吴钩,上月苏州暴雨,灾民竟被豪强家兵拦在城外,说是怕冲撞了家主的生辰宴。
赵恒猛地将札记拍在案上,霁蓝釉笔洗里的清水溅出几点在明黄龙袍上。他想起三年前随父王南巡时,亲眼见着运河上漕船首尾相接,沿岸农户却在啃食观音土。那时他还是个无权无势的庶子,只能趁着夜色偷偷将干粮抛过坞堡高墙。如今龙椅尚未坐暖,这些世家大族竟又敢如此猖獗。
传朕密旨。年轻的帝王声音带着未散的青涩,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命羽林卫副统领秦风,即刻挑选二十名精锐,三日后续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九州舆图》,最终落在江南那片水网密布的区域,朕要亲自去看看。
凤玲珑闻言屈膝行礼,银甲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奴婢已备下玲珑阁最好的暗卫,都是女子,不易引人注意。她抬起头时,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陛下不如扮作南来的丝绸商人,奴婢这就去尚服局取些时兴的锦袍。
三日后的黎明,一辆乌木马车悄然驶出安定门。赵恒撩开车帘回望,巍峨的朱雀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双鱼佩——那是母妃临终前留给他的遗物,此刻却被凤玲珑换成了块成色极佳的和田玉佩,据说江南的盐商最爱这等温润物件。
主子,前面就是通济渠码头了。扮作管家的秦风低声提醒。他换上了藏青色直裰,腰间悬着把镶玉短刀,倒真有几分商贾家仆的气派。赵恒整理着月白杭绸长衫,忽然想起临行前夜,苏凌塞给他的那个药囊。
这是防瘴气的药丸,还有治腹泻的汤药。那位高冷的女医难得露出关切神色,指尖触碰到他掌心时微微发烫,江南湿气重,陛下...公子务必保重。她总是在称谓间犹豫,仿佛忘了他已是九五之尊。
运河码头上人声鼎沸,赵恒刚踏上跳板,就被一阵喧哗吸引了注意。只见几个身着皂隶服饰的汉子,正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汉往水里拖。老汉怀里死死抱着个破陶罐,浑浊的眼泪混着河水往下淌:官爷行行好,这是俺全家最后的口粮啊!
大胆刁民!为首的皂隶一脚踹在老汉胸口,王员外家的船要靠岸,你也敢挡道?他腰间的铜牌在阳光下闪着光,赵恒眯眼看清上面刻着个字——正是札记里提到的十二大家族之一。
秦风正要上前,却被赵恒按住肩膀。年轻的帝王不动声色地退到茶棚下,听着邻桌茶客的窃窃私语。穿粗布短打的脚夫正在抱怨:谢家的船哪回不靠霸占码头?上个月有个货郎躲闪不及,直接被他们扔进运河喂了鱼。
谁说不是呢?旁边卖瓜子的小贩压低声音,听说新皇登基后要丈量土地,可那些大户早就把田契改得花里胡哨。就拿咱们常州来说,半数良田都记在这些名下。他说着朝赵恒这边瞥了眼,吓得赶紧低下头去。
赵恒端起粗瓷茶碗,滚烫的茶汤烫得舌尖发麻。他想起苏凌札记里画的那幅《贫富病对比图》:左侧朱门内,肥胖的富商捂着心口喊疼;右侧破庙里,瘦骨嶙峋的乞丐咳出点点猩红。那时他以为只是夸张,此刻亲眼见着这码头百态,才知画师笔下已是手下留情。
公子,船家说前面就是瓜洲渡了。秦风低声道。赵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江面上停泊着艘异常华丽的楼船,桅杆上高悬的字旗在风中招展,甲板上隐约可见歌女起舞的身影。而岸边浅滩上,数十个衣衫褴褛的纤夫正弯腰弓背,将粗绳勒进血肉模糊的肩膀。
忽然间,楼船上传来一阵哄笑。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将银锭抛向水中,看着纤夫们争抢落水的银子,笑得前仰后合。赵恒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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