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凌波,碾碎一池夕阳金箔。赵恒凭栏而立,玄色锦袍被江风掀起细碎褶皱,露出腰间暗绣的金龙纹佩。这枚本该昭示九五之尊身份的玉佩,此刻正被他刻意藏在衣襟内侧——自离开汴京半月以来,富商赵先生的身份已让他习惯了收敛锋芒。
公子快看!随侍的禁军统领秦风压低嗓音,指向左岸骤然开阔的宅邸群。青灰色的马头墙在暮色中连成起伏的山峦,飞檐上悬挂的琉璃灯次第亮起,恍若将整片天空都染上暖融融的光晕。赵恒眯起眼,看见那片宅邸深处竟隐约透出管弦之声,隔着半里水路仍能辨出是《霓裳羽衣》的调子。
此处便是苏州陆家?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玉佩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心绪稍定。临行前户部密档里的记载此刻清晰浮现:陆家世代为官,如今的家主陆明远虽只挂着从三品闲职,名下良田却横跨三州,更兼营着江南半数的绸缎庄与漕运生意。
秦风刚要接话,岸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十几个青衣仆役正抬着四抬大轿往侧门去,轿帘缝隙闪过一抹石榴红,隐约可见轿中人鬓边斜插的东珠步摇——那珠子圆润硕大,成色竟比宫中嫔御的规制还要高出几分。更令人心惊的是轿夫脚下的石板路,每块都刻着缠枝莲纹,缝隙里连半片青苔都寻不见。
这等排场...秦风喉结滚动,想起自己老家那连雨天都漏的泥坯房,声音里不自觉带上愤懑,光这门前引路的灯笼,就够寻常百姓活半年了。
赵恒却沉默着转身,目光落在水面漂浮的几片精致食盒残片上。方才画舫经过一座石拱桥时,他亲眼看见有家丁将整桌残席倾入河中,其中一道炙烤全羊竟还冒着热气。此刻晚风送来隐约的酒肉香气,混杂着脂粉与熏香,在暮色四合的江南水镇上空织成一张奢靡的网。
靠岸。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陆府侧门的管事显然是见过世面的,看见赵恒一行人的穿着气度,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几位客官看着面生,可是来谈生意的?破天荒们家老爷今晚宴请苏州知府,怕是没空——
生意不忙。赵恒把玩着折扇,尾端镶嵌的鸽血红宝石在灯笼下流转光华,听闻陆府厨子善做二十四桥明月夜,特来讨杯薄酒。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对那道相传源自隋炀帝的名菜好奇,更想亲眼看看这江南第一望族的宴席究竟何等光景。
管事眼睛一亮,瞥见秦风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立刻换了副姿态:原来是贵客!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通报...
穿过抄手游廊时,赵恒不动声色地计数。光是两侧侍立的丫鬟仆妇就有三十余人,个个身着绫罗,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月洞门后突然传来孩童嬉笑,只见几个锦衣稚子正用金线编织的弹弓打鸟,地上散落着七八支纯银箭矢——箭镞打磨得锃亮,分明是能伤人的真家伙。
那是陆老爷的嫡孙们。引路的婆子见他注目,满脸得意地解释,破天荒们家小少爷玩的鸟儿都得是长白山来的海东青,寻常麻雀哪入得了眼?
正厅里的景象更是让秦风倒吸冷气。三十余张紫檀木八仙桌摆满庭院,每桌中央都立着三尺高的鎏金灯柱,照得满院亮如白昼。主位上坐着个面色红润的锦袍老者,想来便是陆明远;左手第一位穿绯色官袍的,胸前补子赫然是孔雀纹样——正是苏州知府周显。两人正举杯谈笑,桌上一道驼峰炙冒着热气,旁边盛着冰镇荔枝的银盆里,竟还沉着几颗鸽蛋大的夜明珠镇凉。
赵兄来得正好!陆明远不知何时已看见他们,隔着人群举杯示意,快来尝尝这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比御酒还醇厚几分!他说这话时眼神闪烁,显然知道眼前的绝非等闲之辈,却又默契地不去深究身份。
酒过三巡,赵恒借口更衣离席。秦风早已按计划买通了个小丫鬟,此刻正等在假山后。公子,少年侍卫脸色铁青,手里攥着半块啃过的糕点,后厨的泔水桶里,整只的烧鹅、没动过的鱼翅扔得到处都是!还有库房那边...他压低声音,小的看见账房先生在烧账本,火光里飘出的纸片上写着隐匿田亩三千亩...
赵恒的心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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