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着安国医学院的青砖院落时,苏凌留下的青铜人体模型已在解剖室中央泛着冷光。三日前刚刚从疫区返回的首席弟子秦越,正用浸过烈酒的麻布仔细擦拭着解剖台边缘,窗外传来的晨钟声里,他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七个身着素白褂子的弟子正捧着陶罐依次而入,陶罐里浸泡的脏器标本在晨光中微微晃动。
先生昨夜又在明堂阁熬了通宵。最小的弟子林巧儿轻声说,她捧着的陶罐里漂浮着完整的胃脏,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摩挲着罐壁上苏凌手书的二字。三年前那场天花大流行后,这位被誉为的女子便在王都西郊创立了这所医学院,却在去年深秋悄然离京,只留下满屋医书和那句医者当观天地之变,察人体之微的训诫。
解剖室中央的青铜人像上,苏凌当年用朱砂绘制的经络图已有些模糊,但秦越指尖抚过时仍能感受到凹陷的刻痕。三个月前,他们在城南义庄征得一具无主男尸,依照先生留下的《解剖要略》,用银刀逐层剖开胸腹。当看到横膈膜将胸腔与腹腔清晰分隔时,三弟子周衍当场打翻了盛着烈酒的瓷碗——这与《黄帝内经》中三焦者,水谷之道路,气之所终始也的记载截然不同。
今日要验证的是胃气下降之说。秦越将银质解剖刀搁在熏过艾草的托盘里,目光扫过墙上悬挂的二十幅脏腑图。这些图卷是弟子们耗费半年心血绘制的,其中胃脏图旁用蝇头小楷标注着三十七条观察记录,最新一条墨迹未干:幽门开合如户枢,食糜下行时可见蠕动,非气之所推动。
解剖刀划开防腐处理过的腹壁时,林巧儿忽然捂住嘴后退半步。她看见暗红色的胃壁上布满褶皱,当秦越用象牙探针轻轻挑起幽门括约肌时,那团肌肉竟微微收缩了一下。
周衍迅速用毛笔蘸取朱砂在宣纸上勾勒,笔尖簌簌抖动:先生说得对!脏腑真有其形,形定其用!他想起去年为太傅幼子诊病时,误将肠梗阻当作中焦气滞施治,若非先生及时赶回施以剖腹术,只怕早已铸成大错。
正当周衍绘制到第三十七幅图谱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秦越抬头望见庶子监的少监提着灯笼站在石阶下,橘色光晕里晃动着明黄色的圣旨卷轴。
城东禁军大营爆发时疫,半日已倒毙七人。少监的声音带着颤抖,灯笼光亮他靴底沾染的泥浆,陛下口谕,安国医学院即刻前往诊治。
秦越抓起药箱时,林巧儿已将二十瓶牛痘疫苗塞进褡裢。这些疫苗是用轻症患者的痘浆反复传代培养的,去年在京畿推广时曾遭太医院非议,如今木盒里的标签纸还留着被茶水浸湿的痕迹。
当他们赶到禁军大营时,营寨前的空地上已挖好七座新坟,风中飘来苍术与艾草混合的浓烟,巡营校尉抱着一个抽搐的小兵跪行过来,甲胄上的铜钉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秦先生!这病来得蹊跷,上吐下泻,四肢厥冷!
秦越的手指刚搭上患者腕脉,一股腥臭味便从帐篷深处飘来。他猛地掀开患病士兵的被褥,只见小腿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瘀斑。取井水来!他突然转向林巧儿,银针刺破患者指尖挤出的血液滴入水中,迅速散开成缕缕血丝。
三年前苏凌诊治类似病症时,曾让他们记录患者居所的水井位置,如今那些标注在地图上的红点,正沿着金水河呈带状分布。
传令各营,立即停用河水,只饮煮沸过的井水!秦越扯开帐篷角落的草席,底下果然埋着半截腐烂的死鼠。他想起先生《杂病论》中腐秽不去,新气不生的批注,转身对少监道:请速调五千劳工,沿金水河清理淤泥,疏通沟渠!火把光照亮他年轻的脸庞,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满是血污的地面晕开深色痕迹。
当第一缕晨光掠过禁军大营的角楼时,周衍带着三十名弟子正在挖掘排污渠。林巧儿跪在简易病房里,将最后一剂口服补液盐喂给患者,陶罐里的米汤混着盐和草木灰,这是她们根据苏凌留下的霍乱论治调配的方剂。
秦越站在新搭建的望诊台上,望着劳工们从河底清出的腐肉与死鼠,忽然想起先生离京前在明堂阁绘制的《王都水道图》,那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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